河面?上, 一艘高桅官船缓缓驶近, 船楼高耸,锦帆猎猎,船侧桨橹整齐划一,搅动?水面?, 激起层层白浪, 岸上人群骚动?,却又迅速归于?平静。

靠岸,黑漆船体投下巨大的影子, 在烈阳下泛着冷意?。

姚仁泰领着众人上前, 眼见跳板已落, 船上士卒按刀而下,分立码头两?侧。

陆东楼缓步下船,深绯色补服被?烈日镀了层金边,威严非常,身后一众人齐齐跟上。

到码头, 姚仁泰躬身行礼,一众官员亦拱手?作揖。

陆东楼略一抬手?, 眼尾轻挑,目光扫过众人,“哪位是工部主事?”

“禀部堂, 下官福建清吏司主事徐安。”他上前一步,施了礼。

陆东楼点了点头,侧首看向?身后一位书生打扮的人,那?人即刻会意?,快步走上前来,“鄙人姓柳,柳商山,商汤的商,山河的山。”

徐安微微抬眸,料想此人应是随行的师爷。

师爷穿着靛青直裰,一张窄脸,颧骨略高,皮肤苍白,眼下浮着两?片淡青,一双眼睛却极亮,瞳孔黑得发冷,看人时似带着三?分审视。

陆东楼看向?徐安,沉声道:“工部奉命督造新船,若有难处,可?请教这位……”他看向?柳商山,“柳先生。”

柳商山笑了笑。

徐安微微点头,朝他一礼,“正巧,现下船厂确有难处,往后要烦请先生指教了。”

“大热天的,这些事何苦在码头聊,”姚仁泰打眼看向?陆东楼,笑道:“内府已经备了宴,部堂再不移步,缸子里的冰块都要化了。”

闻言,众人都笑了。

“督公做东,今日有口福了。”陆东楼走下石阶,广袖被?河风掀起,补子泛着冷光。

身后众人齐齐跟上,长长的一片黑影盖过姚仁泰的肩头。

热风淡淡,福州船厂静穆在炎日下。

柳商山一手?挡着刺目的阳光,一面?往船厂四围看去。

工人们赤着上身,皮肤晒得黝黑,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浸透裤腰。

船台上,船板已经架好,两?侧的肋木如鱼刺般排开,三?十来个人拖着麻绳,喊起号子,将一根主桅往基座里嵌。

“先生,二门的堂屋里已经备了冰。”徐安走在后头,背上衣衫已被?汗水浸得湿透,语气?中带着催促。

柳商山“嗯”了一声,往廊下走去。

堂屋里,墙角放着两?只?铜盆,里头垒着大块冰,已经化了一半,冰水正顺着盆沿,滴在砖地上。

众官吏已等了许久,听着门外的知了声,心中不觉烦。

“先前短缺的人手?,你们后来是怎么安排的?”林工首从冰盆处踱回座位,靴底踩过水渍,咯吱作响。

众人面?面?相觑,只?看向?西边的陈工首。

“这事报给了新任王主事,”陈工首喝了一口酸梅汤,眼珠一转,“他发了个牌票,好像是去泉州船厂那?边调人,南安船厂的胡厂官回了信,大抵很快就会把人带来了。”

林工首点了点头,用帕子揩了额头的汗。

等了片刻,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众人转头看去。

却见杂役又拿了盆进来换冰,新搬来的冰块冒着白气?,在湿热的大堂里格外显眼。

林工首凑近冰盆,手?悬在寒气?上方,总算得了些凉意?。

“先生请。”门外,徐安与柳商山一前一后进门。

众人起身施礼。

徐安看了柳商山一眼,又望向?众人,“这位是柳先生,从京师过来,见识可?不一般。”

“徐工部抬举了,在下只?略通一点奇技淫巧,往后在船厂,还要烦请诸位指点。”说着,柳商山对堂下众人一一还了礼。

众人落座。

徐安的手?悬在冰盆上,看着透亮的冰块,长舒了一口气?,嘱咐林工首:“近来龙骨上出?的事,你且说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