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葭微微颔首,盯着?地上摇曳的光影,沉默不言。
门?外,传来士卒换岗的哨声,已到酉时。
姚仁泰望了她一眼,语气温和,“你大老远过?来,还没吃饭吧。”
黄葭一怔,刚想回绝他的好意,不料他笑了笑,“可惜这会儿不是吃饭的时候,大堂那边要闹起来了,你且去换了这身湿衣裳,到堂下议事。”
“是。”她应了一声,施了礼,转身退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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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个?不停,灯火在穿堂风里晃。
黄葭换了衣衫,走过?长廊,只?见堂下里已有?两人落座。
坐在东面一人,四十岁上下,穿沉香色暗云纹直裰,手上戴了枚蓝宝石戒指,这样的打?扮,是沿海商贾的风尚,此人当是半官半商,这在市舶司并?不少见。
至于坐在他对面的人,便是老熟人了。
王预诚坐在西面的官帽椅上,目光斜看向她,“调令下了好些日子,总算把贤妹给盼来了。”
“这位就是黄主事吧,”东面那人也看向她,坐在椅上作揖,“鄙人钱本昌。”
“钱老先生好。”
黄葭拱手一礼,走到钱本昌右手边的官帽椅,缓缓落座。
“今日这场雨下得真凶啊,”钱本昌望着?月台下汪着?的一滩发亮的水,对她道:“黄主事来的时候,雨下得正急,可要小心?着?凉。”
黄葭淡淡一笑,从侍从手里接过一盏热茶。
“钱主事是喜欢大雨天?,那年,三桅船沉了十七艘,倒让漳州港的库银翻了两番。”王预诚撇开茶沫,侧脸望向他。
钱本昌抚着?胡须,淡淡道:“王主事这话要让督公听见,还当咱们市舶司专发死人财呢。”
市舶司船厂分?作漳州、福州、泉州三地,这三地船厂的主事,由内府掌事统管。
船厂主事的来路多样,大体有?三种:一者、沿海商贾出身;二者、船工首兼领;三者、提督特命指派。
黄葭过?去走的是第二条门?径,船工首兼领,而如今却换了第三条门?径,由内府调令、提督特命指派。
虽是官复原职,实则大不相同。
至于眼前这两位,正好补齐了其?余两条路。
漳州主事钱本昌,大商贾,是走第一条路径过?来的人;福州主事王预诚,祖辈市舶司船工,兼领船厂厂官。
黄葭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如今在三位主事当中,她的根基是最薄弱的。
三道扭曲的影子,投在屏风上。
这时,雨廊处又传来脚步声。
黄葭抬眼时,灯光正被斜雨切过?,两道影子从明暗交界处浮出。
前头那人袍角沾水,后头一道紫衫身影,被雨丝洇得朦胧,好似宣纸上晕开的胭脂。
王预诚见了那紫衫女子,缓缓起身。
“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么?”她笑了笑,转头又看向黄葭,耳坠子在烛光里晃成星星,“这位就是新任的黄主事吧。”
黄葭拱手一礼,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这位是袁侍青、袁监官。”钱本昌提醒道,目光游离在袁侍青与?王预诚之间,笑道:“日子定?了哪天?,到时候,不会忘了下请帖吧。”
“六月初六。”王预诚望着?袁侍青走来,在他身侧落座。
黄葭望向另一位男子,相貌端正,左眼睑垂着?颗朱砂痣,十分?醒目。
男子见她看着?自己,也便道:“吴应物,泉州人士。”
“吴东家?可是泉州的大商人,”钱本昌笑着?看向黄葭,“黄主事日后在泉州船厂,许多事还要多与?吴东家?多商量着?。”
黄葭起身一礼。
吴应物没有?回礼,只?在袁侍青身侧坐下,正坐在西面的第三个?位子上。
雨下大了,砸在芭蕉叶上,声响盖住了侍从添茶的碎音。
钱本昌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