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凝仪微微颔首,心底起了一阵凉意。
侍从端着?茶壶走进来,欠身行礼,看向王仲贵,“方才,周公公身边的小?松子来传话,请黄船工过去。”
话音刚落,王仲贵与王凝仪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王凝仪站了起来,靠近侍从,“可有说什么事?”
侍从摇了摇头。
王凝仪沉默了一会儿,看向坐在堂下的父亲,见他脸色发白?,低声道:“昨日才下了调令,今日又要?见人,大约还有别的安排。”
王仲贵也说不上来,只觉喉中?发涩,一口气卡在胸腔里,扭头对提着?茶壶的侍从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倒茶!”
“轰隆隆”
一记沉重的雷鸣后,酝酿已久的大雨落了下来,风声呼啸,青石板路泛着?清亮的光,一架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黄葭下了车,转过头,便见一道八尺长的小?门立在身侧,门下石阶上青苔郁郁。
周所等在门前,手里攥着?个布包,见她到了,也不顾接天的大雨,连忙走下石阶相迎,“姑奶奶,您可来了。”
两名侍从急急跟上来,为两人打伞。
雨敲击在伞骨上的声音格外凄厉,黄葭尚没有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一卷泛着?冷光的绢布,打开一看,却是?一纸调令。
“姑奶奶,这可是?天大的好事,虽没复您的清江厂厂官之职,可福州市舶司的差遣也不赖啊,还能跟着?钦差大人一块儿南下,一路上吃不尽的山珍海味……”周所说得眉飞色舞,语气却压得很低,“这几日,我在大人面?前,可没少说您的好话。”
“那?我真得谢谢你。”黄葭看着?丝绢上“提督泉州六厂”几个字,神情已变得复杂。
周所见她愣生生的模样,以为她深受震动,还没缓过来,接着?道:“大人为把您调到福州,是?废了好一番功夫的,先把您的差遣从河道换到了船厂,还编了‘渡口检船有方’‘改换船式,历年所报木价比兵部略少’ 足足十三条功劳。”
黄葭应了一声,走上石阶,似乎怏怏不乐。
周所看出?了端倪,许是?他方才没捧到点上,便不再多言,只走在她前面?领路。
微雨落在廊外,总督署里风光无限。
黄葭望着?廊外的白?石松木、小?桥流水,心仍有些沉重,她自小?漂泊,待在哪里任事,本无甚所谓,但能回到故土,心中?确实?欢喜,可江忠茂能让她回去,不是?为解她的思乡之情,大略是?为了七年前的事。
一步一景,千鲤池上,建了一片青木围栏,用当时造围墙剩余的砖瓦木石,搭了一条长长的木拱廊桥,廊桥一侧都摆着?紫藤花架,此刻春末,花却开得又红又艳,一眼?望去,火红的尽头是一座八角亭。
亭檐上的金铎传出?闷闷的响音,周所面?朝那?个声音的方向,走在前面?。
黄葭跟在后头,脚步不紧不慢。
如果不是?亲身到此,她大抵不会相信,淮安城里还有如此庞大的园林。从那道不起眼?的小?门,走到眼前这片亭台楼阁,心中?是?说不出?的震惊。
江忠茂站在八角亭下,听着?琉璃瓦被雨点敲击,手里洒下鱼食。
“大人,黄主事到了。”身侧的小?太监轻声提醒。
江忠茂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望了他一眼?,“你们都下去。”
雨丝轻漾,黄葭走到亭下,身后打伞的侍从没有多留,即刻原路返回。
“调任的文书?,都看过了么?”江忠茂掀袍落座,面?前的黄花梨大案上放着?各色糕点,周所立侍在侧,为两人斟茶。
“提督美意,黄某受之惶恐。”她坐了下来。
“你也是?有功之人,没什么可惶恐的。”他看了眼?碗里的茶色,慢慢抿了一口。
她拿起一块云片糕,盯着?上面?的糯米粉。
“当年杀那?些船工,一是?要?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