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阿碧取来朱砂,岑鹤九将自己的血滴进去,搅匀,“小慎子说他今晚就住在医院,你随便练练手。”
容音在一旁看得皱眉。
岑鹤九解释道:“你阳气太重了,我们是去救人的,又不是去抄家的,别搞事。”
他的纯阴血气加进去,的确可以很好地中和容音的那份灼烈。
容氏的符箓虽然好似一剂猛药,但容氏已经不知道多少代没出过八字纯阳的传人。物极必反,她血脉中的阴阳二气就像上好的燃料,薪火若燃烧得太旺,很快就会熄灭,只剩灰烬。
岑鹤九调完朱砂,又道:“朱砂里已经调了雄黄,降真香备着,你还要雄黄酒么?”
容音懒懒点头,“要啊。”
这些本是道门常备物品。
但容氏画符之前的准备工序比正统程序多了一道,就是祭祖。降真香敬天,雄黄酒祭祖大约是她们这一派符箓实在好使得逆天,因此总要多拜那么几次,平衡一下。
“慎鉴一个人待在医院,没问题?”容音不放心地问。
“能有什么问题?”岑鹤九端着朱砂轻晃,“好歹是道昌门的慎家,你别低估了他。”
容音前几天还对慎鉴再三重复她不留宿,结果还是住了下来,打脸的速度堪比境泽定律了
她前天晚上一夜没睡,今天一早就要起来准备香案等前置程序画符,容音实在没那个精力来回跑。
容音昨晚睡在二楼最左边的房间,和岑鹤九中间还隔了一个慎鉴的房间,但容音却觉得空气全是令人讨厌的松香味,和那天她在岑鹤九房中闻到的一模一样。
翻来覆去,好不容易入睡,又做起了噩梦。
她梦到自己站在岑家的坟地里,墓里的棺材都被刨出来,横七竖八地摆在地上。她手里拈着符,还是怕得很,怕得两条腿都在打哆嗦。
她稍微动一动脚步,棺材里躺的东西就猛地撞击棺盖,不一会就爬出来,争先恐后地嚎叫着朝她涌过来。
容音慌乱地把手中符箓撒出去,却发现符箓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手血污,她一手提着剑,一手拎着人头。
手里的人头沉甸甸的,冲她笑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一对漂亮的桃花眼微眯,却满脸是血地质问她:“容音,我们岑家以前就那么招人恨么?”
容音哭着尖叫,直喊得嗓子沙哑。她摔坐在原地紧紧捂住耳朵、闭住眼睛,仿佛这样就可以隔绝那些恐怖的场景。
她最后是被自己在梦中的尖叫声吵醒的。
睁眼时天刚放亮,不管梦中多么惊慌,她醒来时神情依旧平静。她很多年没有惊慌过,也很多年没有哭过了。
光线从窗子透进来,让她感到清醒。容音睡觉也不喜欢拉窗帘,因为这样就可以捕捉到第一缕天光亮起。
“容姐,起了吗?老大说可以准备香案了。”阿碧刚好过来喊她。
容音起来换了衣服,出门观岑鹤九的神情,脸色也不太好,说不定昨晚也做了噩梦梦见自己只剩下一个死人头,咄咄逼人地在岑家祖坟逼问她。
容音在大客厅做足了程序,终于勾笔画成两道符昨天还画废了好几张。
岑鹤九在旁边盯着,容音画,他就看,看她的笔势,看她执笔的动作,看她皓白的腕子。
上次被他勒出来的红痕已经消干净了,连那个花纹漂亮的银镯子都不见了。
岑鹤九回想起容音手腕上的伤,又不由自主想起上次在她胸口瞥到的疤。昨天看着,依旧触目。
昨天他的手摸在她背上,一道一道,大大小小,到处是疤痕。
容家待她这么狠?
也不对。凭他小时候的记忆来看,容音的父母都宠她,不可能为了训练她做到这种地步。
可她这几年又明显没入行,她到底去哪里搞了一身伤?
岑鹤九还在沉思,容音已经收笔。阿碧和娃娃好奇地凑上去,发现画出来的符气息已经柔和了许多,不会强烈到灼伤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