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后面的穆祺喔了一声,忍不住扬起眉毛:他发下去以供参考的小册子确实提示过硬化地面的重要性;一是为?了防止扬尘二是为?了避免火灾。但说?实话,从零到?有办一个炼铁厂已经很?难了,在他的本心里?也?从不指望着下面真能老老实实按章办事,都觉得能有个大概的样子就差不多了。只是万万没?有料到?,南阳人居然?还真的勤勤恳垦,不嫌烦琐,老实把这些最基础的功夫都给做了!

是他们非常勤勉吗?是他们非常认真吗?还是他们单纯为?了逢迎太子,赶在车驾来临前搞的面子工程呢?

这一点并不难判断。穆祺没?有说?话,看着太子站在原地,慢慢思索思索那?些不久前才教诲过他的,“新的东西”。然?后,他伸出手来,向旁边的人要了一壶清水,反手倒在了水泥路面上。

水流在路面上汩汩流动、扩散,浸润下一片暗沉的印记。太子俯身仔细观看,同时费力的回忆知识。

“浸润的痕迹。”他低低道:“如?果水泥是不久前才敷上去的,那?么下面就来不及干燥,水水泼上去后,就会……”

就会怎么样呢?太子有点卡壳了。他转着眼珠还在思索,站立一旁的老登则已经催促式的咳嗽了一声就好像小学里当众背不出来古诗的小孩,当头就要面对?家长的压力。而显然?,这种压力除了制造莫名的紧张以外,对?记忆本身又实在没有什么用处,穆祺只能叹了口?气。

“水就会沿孔隙扩散。”他低声提醒:“扩散得更大。”

“……扩散得更大。”太子松了口?气:“如?果是敷上去很?久了,那?就会迅速渗透,不会怎么扩散。”

背诵完这个小秘诀,太子赶紧低头检查地面,顺便避开王姓方士的目光还好,地面的水迹只有小小一滩,这证明水泥确实是很?早之前就铺设完毕了,不是为?了迎接太子做的面子工程。

太子直起身来,终于可以说出那句话:

“你们做得不错。”

提心吊胆的南阳太守愣了一愣,终于喜笑颜开,赶紧谢恩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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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虽然?口?口?声声要教“新东西”,穆祺教授给太子的并不是什么高妙的、玄秘的、口?口?相传的“绝学”(或者说?,他自己本来也?不会);而只不过是一点小秘诀、小诀窍,用来方便快捷的辨别真伪的材料而已比如?说?,判断水泥凝固的时间。

说?实话,这点小知识并没?有什么大不了,要是用对?了路或许能吓人一跳,但也?只能吓人一跳而已,现?代?技术的严密运行,显然?不是靠这种小伎俩可以保证的。雕虫小技到?底是雕虫小技,虽然?有用,但也?有限。

不过,皇权却似乎非常青睐这种阴私、诡秘、不能示人的雕虫小技;以至于太子正确判断出水泥路面的修筑时间之后,老登心怀大慰,甚至向穆祺露出了一个微笑大概在他看来,穆某人还真是信守诺言,已经传授了非常高妙的心传“秘法”,了不得得很?呢。

穆祺并不愿意揭穿这个幻想,所以只是默不作声跟在车驾之后。他们沿着硬化的路面一路前行,跨过一条小溪之后,终于看见了高耸屹立的烟囱因为?有水泥做加固,所以宛城的烟囱修得格外的高大粗壮,鹤立鸡群、笔直耸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一大奇观,以至于往来的商人行旅,到?此都要特意绕道,专门?来看一看城郊的烟囱,简直要当作特异的景点来看待。

显然?,太守专程将贵人们引到?此处,也?是想请他们“躬逢其?盛”,亲自感受感受宛城建设的“伟大成就”。不过他的预计有所错误,因为?太子并没?有看烟囱,而是让他带路,去看了几个闲置的高炉(原本是打算看人现?场炼铁,但是侍卫坚决不许,也?确实挡了下来);他仔细查看高炉的形制、样式,然?后蹲下身来检查高炉的底部,查看从地基中延伸而出的粗大铁管。

“你们……”

太子迟疑片刻,从怀中翻出了一张纸条,简单翻了一翻,终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