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呢,现在的董博士只有呆立当场,一言不发,而脖颈汗珠缓缓沁出,已经?在袍服上浸染出了痕迹难堪的、丑陋的痕迹。

穆祺没有苦苦相逼,他只是注目了片刻,目光中甚至多了一点怜悯。

他叹了口气:

“……都到了现在,诸公还是不愿意承认么?”

“说一句‘不知道?’,到底要?花费多大?的力气呢?”

·

死寂,生冷的,静谧的死寂。

没有任何一个儒生说话?,甚至没有任何一个儒生敢于大?声呼吸,他们只是木立当场,活像是瞬间变成了木雕。

在沉默了足足一刻钟以后,董仲舒终于嗫嚅着开口,连嘴唇都在颤抖:

“你,你……”

你了数回,却始终无法措辞;以往辨经?时摧折百家无往不利的话?术萦绕在口,此时却一句都无法脱出没办法,这一次来的招数实在是太诡异、太莫名了;往常儒家不是没有和厉害的对手辩论过,但从没有人敢于苦苦逼问这样的细节喔,这当然不是因?为?其余学派心存慈悲,也更不是因?为?他们无此智慧,而是出于心照不宣的默契:说白了,百家拼死与儒学搏斗,渴望的往往是“彼可取而代之”;他们同样追求着那?种至高无上、垄断一切解释的权力,又怎么会做这样自损根基、同归与尽的事情?

所以,所以

“你到底想想做什么?”

第134章 独尊 否认

“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 只是想让诸位老老实?实?承认一句‘不知道’而已。”

【而已】?董仲舒既惊且诧,简直升起了?一种强烈的荒谬感:“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是啊,那对你有什么好处?

黄老攻击儒家是可以理解的;杨墨攻击儒家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们无非是觊觎儒家的地位和权力, 时时刻刻谋划着取而代之。但正因为他们的最高纲领是取而代之,所以攻击时才要小?心翼翼, 必须谨慎的避开某些共有的利益比如说,避开儒家用来神化孔子的种种手段。

毕竟吧,大家都是在同一口?大锅里抡勺, 就算儒生下去了?其他人?上来了?, 该有的操作也一样?不会改变;无非是把?《论语》换成《道德经》, 无非是把?神像由孔子改为老子你今天把?儒家的神像砸了?, 那等到你上位之后, 其他人?有样?学样?, 同样?也来砸你的神像怎么办?

你不能只在砸儒家神像时才高喊砸得好。有资格上桌吃饭的都是体面人?,体面人?之间总要有默契;大家夺权归夺权, 内斗归内斗, 投鼠忌器的共识总还是要有。但现?在董仲舒大开眼界,却真看到了?一个疯到直接掀桌子的神经不,这都不叫掀桌子了?,这该叫直接往饭里拉屎!

你有病吧?你不是也要在这口?锅里吃饭吗?

说实?话,对于董仲舒而言,他如今十成十的愤怒与疑惑之中,穆某人?对儒家根基的咄咄攻击还只占了?三成,剩下的七成都要归因于对整个逻辑的莫名其妙损人?利己他见过, 损人?不利己他也加过,但这种拼着自己受重创,也要竭力与儒家搞双输的魔怔人?, 他是真正意料不到一点这到底有多大的仇啊?!

可是,董仲舒瞪着这个疯子看了?许久,却也看不出一丁点恨之入骨的模样?,事实?上,穆某人?只是摇了?摇头。

“我对儒生没有恶意。”

是的,虽然攻势上咄咄逼人?,但穆祺对儒家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必欲除之后快的恶意还是那句话,如果对比这个年代中西方?一切用于维系政权的意识形态,那么矮子里面拔高个,儒家绝对已经算是佼佼者?了?;至少它不把?问题推卸给人?种,目前看来也还没有什么种姓制度的爱好,完全可以属于“你还要什么自行车”的范围。

事实?上,也正因为如此,穆祺在筹谋这次大辩经时,才没有效法历史中诸位先贤的光辉案例,悄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