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搁这儿搞学位扩招呢?!随便扩招是要?学位贬值的你懂不懂?!

董博士再也绷不住了。大汉不是天人感应彻底崩溃的宋明,大?汉儒学始终没有摆脱谶纬神?学的影响,因?此推崇的“圣人”始终带有神?性;你对汉儒说大?家都可以做圣人,无异于跑到中世?纪对教徒说大家都可以成神话?一出口之后,恐怕就得考虑自己该选几成熟了;当然,董仲舒舟车劳顿,手无寸铁,实在没有力气猛扑上前,将?这个疯子痛打一顿、“攻乎异端”;就算想要?公开方士的悖逆面目,直接呵斥他这番言论下的险恶用?心,董仲舒也真怕此人会恬不知耻,干脆将?“所有人都可以做圣人”给直接认下来!

他都敢幻想自己做圣人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这合理吗?这正常吗?董博士现在急需一个攻击力超越了以往一切脏话?的形容词!!

当然,疯癫方士做得出来,董博士可说不出来,要?是再这么纠缠下去?,恐怕又要?说到某些令人神?经?紧绷、理智备受考验的话题了。于是于是董博士闭了闭眼睛,感受额头湿漉漉的汗珠。

他很快又睁开了眼:

“这就是足下的天道??”

未等穆祺开口,他又道?:

“我想请教足下几个疑问。”

坐在御榻上的皇帝抬了抬眉。显然,虽说董博士依旧还能保持相当的镇定,但他选择的辩论方式已经?说明了局势的发展抛弃防守而主动进攻,等于说已经?默认了在上一次辩论中处于下风,不能不紧急转进,从此攻守之势异矣,而双方的成算也完全不一样了换句话?说,就是董博士竭尽全力,真的在第二次辩论中压住了方士,也最?多不过是一个平局罢了!

占据尊位的儒学居然只能和方士斗嘴斗个平局,说出去?就已经?滑天下之大?稽;更不用?说,这个斗成平局的机会,还要?看方士会不会赏脸。如果人家不接新招,一定要?延续之前的敏感话?题再辩论下去?,董博士就真要?惶恐失态,走投无路了。

但还好,不知是方士心善还是压根没看出来,他居然接住了这招:

“请问。”

“敢问足下。”董仲舒直视方士,一字字道?:“何为?道??”

两回的策问实在是太空太玄,无从下手,以至于儒家防守得?寸步维艰,万难支撑;但现在主动抛弃阵地,改守为?攻之后,过往的一切劣势反而变成了优势,而以往皇帝对儒家的一切诘问,也能立刻转化为?他反击方士的工具;灵活性和主动性都大?大?增加了,从此攻守之势异矣!

存人失地,人地两得?,小子!

所以,董博士直视穆某人,已经?预备好了咄咄逼人的说辞理论著述是不容易的,要?考虑逻辑现实乃至以往经?典的历史包袱;但要?再成型的理论里挑刺找麻烦却实在是太简单了,真当大?儒们不会鸡蛋里挑骨头么?

现在,该轮到方士手足无措、狼狈防守了!

果然,不学无术的方士踌躇了,他茫然迟疑了片刻,才?终于嗫嚅着开口;而董博士期望地注视着此人,胸中千百万反驳的言辞已经?在舌尖萦绕,随时预备喷涌而出

然后,他听到穆氏说:

“我不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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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仲舒神?色僵硬,语气已经?开始恍惚,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穆祺重复了一遍:“我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天地大?道?。”

天地间的大?道?是什么?或者说,宇宙间的本质规律是什么?这个问题你问谁谁麻爪,问谁谁懵逼;尤其是研究范式和研究工具空前深化之后,恐怕是最?顶尖的科学家,也不敢在这种问题上妄置一辞。毕竟,一百年前的科学大?厦还只是笼罩着几朵小小的乌云,一百年后的科学大?厦则基本是伸手不见五指;随便谈论“本质规律”的,已经?可以直接划入民科范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