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还有被沈悬衣刻意引导的一些念头。
譬如:神明是正义的,是善良的,是事事为苍生着想,为救赎红尘而存在的。
沈悬衣告诉他,他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
夕影像是迷迷糊糊泡在蜜罐里的蜂,久而久之,就醉了,就溺进去了,糖浆糊他一翅膀,他再也飞不出来。
这样的日子久了,不说那些凡人,就连沈悬衣都昏了头,真当夕影只是个身份高贵者,被他们虔诚信奉就够了,以为夕影与那些神话传说中,与那列祖殿前毫无意识,只余一个念想的神像别无二致。
他真是昏了头!
沈悬衣到底是仙门师祖,即便被这天地间唯一的神祇怀疑,也未惊慌失措。
“你想做什么?”他问。
夕影:“今日,我只要一句实话,火珠中失踪的那个东西,可是师兄拿走的?”
他没问“是否同你有关?”
也没问“你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是。”沈悬衣笃定道。
夕影:“好,我相信你。”
夕影又问:“我沉睡的那一千年,师兄可是寸步不离守着我?”
沈悬衣点头。
他实打实守护夕影那么久,这份情谊从来不假。
刚想说说那些年极仙崖上,他们共同种下的海棠换了几季,一起摘过的灵果长了几树……
试图拉回些许惦念回忆,温一温夕影骤然冷硬的心。
他想得很美,要神保持神性,又要他留有人情,最好和以前一样,不问世事,安安心心坐在他极仙崖神殿内,接受天下苍生的膜拜就好。
话却被迫堵在喉咙里,刚一开口,就被夕影打断。
“那,师兄定然也不晓得,我的灵核灵脉何时丢的。”
“……”
沈悬衣哑然。
神躯与凡体不同,里面少了什么,沈悬衣根本探看不到,不知道夕影的身体发生了什么也正常。
沈悬衣沉默未言,又缓缓点头。
夕影笑了笑,给他再斟一杯茶,茶满送客。
“我晓得了,师兄不要放在心上,我近日不太舒服,总容易胡思乱想。”
“可是与灵核有关?”沈悬衣急道:“你今日还说心口疼。”
夕影又笑了笑:“无碍,疼上一阵就不疼了。”
茶水哗哗,已溢出杯盏,淌湿了桌面,夕影提着茶壶的手未松,还在倒茶。
茶满送客,茶溢欺客。
沈悬衣心底五味杂陈,只在离去前,又抬睫觑了眼苍舒镜。
“夕影,不要重蹈覆辙。”
“师兄说笑了,怎么会呢?”
夕影唇角勾笑,笑意却不及眼底,再无需白羽覆面,他却像是戴了另一种假面。
“师兄不信啊?”
夕影站起身,趿步到沈悬衣面前,抽开腰带,敞开前襟,露出白玉色的胸膛。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愣住了。
沈悬衣清矜了多年的眼眸,倏然慌乱。
他别开眼,嗓音滞涩地说:“快穿上。”
“穿上怎么看?”
那嗓音里带出的笑意有些疯癫。
夕影一手贴在沈悬衣脸上,让他注视自己,另一只手抚在自己胸膛上,手指一点,忽地敞开一道口子,露出跳动的心脏,却不见血。
夕影的心没有血,不是红色的。
那是一块拳头大小,如同冰晶般令人发寒的构造。
他自窥心脏,看着这东西一点点变化,从鲜红褪色,缓缓冷硬成冰晶。
那日,他在茶摊前,也剖了一次苍舒镜的心,他就想看看,这个人的心是不是也和自己现在的一样。
结果让他失望。
苍舒镜的心竟是血红的,是暖的。
灵核镶嵌在心脏正中间,被半透明的心房包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