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说话, 只默默擦干身, 披上寝衣, 召了苍舒镜进来给他擦头发。
苍舒镜乖巧老实, 隐在夕影身后, 藏住自己的存在感。
这对好师兄弟生出嫌隙,他无比兴奋。
手上动作细致,又专心,耳朵却竖起来认真听。
吵起来!
最好决裂!
这样,他就少了一个劲敌。
至于那小兔妖,就是个修为不济,又蠢又笨的玩意儿,他回头再想办法慢慢取而代之。
夕影望着火珠中被折磨地奄奄一息的魂魄,眼底倒映明亮焰火。
留神瞧了眼专注做事,不曾分心的苍舒镜。
忽地笑了笑。
不知是说这人演技愈发好,还是真如他所言,他与玉挽并无任何牵念,从来都是被骗着干了许多蠢事,如今瞧着曾一口一个“师尊”,曾割腕放血疗愈的人,被如此折磨对待,一个同情的眼神都没有。
无疑,苍舒镜的心从来是冷的。
他对任何人都没有温情悯念,除了夕影。
苍舒镜将自己全部的七情六欲,都给了夕影一个人,毫无保留。
至此,他对任何人,任何事物都提不起兴趣。
无论是当天虞首席时,还是成为魔主的那几年,都不乏美人投怀送抱,瞧见与夕影某一处相似的,他会失神片刻,多看两眼,其余的他只觉厌恶,那些美人不知好歹,小伎俩使多了,往他怀里蹭,他就杀。
从光风霁月的仙门骄子,到暴虐阴鸷的魔域之主,再到如今,他成了夕影的奴隶,心甘情愿地伺候人,都只因夕影。
他爱惨了他。
又不知道该如何爱他,才不惹来厌恶。
只能卑微地,再卑微些,低到尘埃里,不要被赶走就好……
炉上温着热茶,夕影沏了两杯,一杯端来抿了口,一杯推到沈悬衣面前。
“师兄也尝尝,这极北沧州的茶,倒别有一番风味,与天虞的完全不同。”
他嗓音温和,与在极仙崖时别无二致。
茶却与极仙崖的完全不一样。
沈悬衣如今坐在他对面,又是心底发憷,又是欣喜,禁不住暗叹,夕影不像他师弟了,又成了神。
沈悬衣满腹心事,尝不出茶甘,也闻不出茶香。
火珠的光映在茶面上,荡出涟漪,波光潋滟,隐隐能透出那个被折磨地痛苦不堪的魂魄。
仿佛这里不是喝茶的地方,而是一间审讯室。
夕影撑着下颌,漫不经心地说:“我改变主意了,我不想慢慢折磨他,七七四十九年太长,我等不及了,现在就想要了他的命。”
“师兄,你觉得如何啊?”
头发擦干,苍舒镜缓缓按摩他头皮,闻言并未有任何阻顿滞涩。
是伪装?
还是真不在意?
夕影还需分辨一番。
而他眼前这个,他自以为熟悉了千年万载的人却……
沈悬衣微愕,放下茶盏,主动道:“夕影,你在怀疑什么,不妨直言。”
“你沉睡的那些年,火珠没人动过手脚,不会是那些弟子,也不会是你身边那只兔妖。”
“那便……只剩我了。”
一双暗含心伤的凤眼,凝着夕影,叹道:“夕影,你是在怀疑我。”
被怀疑,会伤心,更是无能为力。
他忽然想到什么,蓦地坐直身体,眉心蹙地揉不开。
他不是没有秘密。
这些秘密若夕影知道,还会唤他一声师兄吗?还会对他如此亲昵吗?会不会恨到亲手杀了他?
他不敢想。
沈悬衣见识过神的力量,知道夕影想毁灭什么只在须臾。
若不被凡尘羁绊,夕影属实可怕地让全天下忌惮畏惧。
这一场红尘劫,拿不准是坏事,还是好事。
这些年的“神隐”倒让全世界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