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接将冰凉的刀柄塞进沈清霜掌心,手指覆在她残损的指节上,
“枪法第七式,挑脊式,还记得吗?若是有人胆敢冒犯你,就将他的骨头打断。”
挑脊式...
是哥哥沈知修自己自创的枪法,幼时父亲让她跟着哥哥习武,用于自保。
可顾砚之...怎么会知道这个?
王翰的惨叫声被顾砚之塞进的布条死死堵在喉间。
沈清霜握着刀柄的手不住还在发抖,那刃口映出她染血的眉眼,在顾砚之眼里像极三年前沈家长子沈知修出征之时,他与陛下站在城楼上见到的模样。
“将这个挑开。”
顾砚之一只手安抚她,另一只手按向王翰第三根脊骨,“王翰是漕运司贪腐案的活口供。”
他指尖划过王翰痉挛的背肌,“沈相当年为查漕运一事,在此处烙过验印。”
铁刃刺入血肉的瞬间,沈清霜听见极轻的‘咔嗒’声。王翰腰间的鎏金玉带应声断裂,数十张漕运私契飘落,每张都摁着太后的凤纹私印。
顾砚之踢开昏死的王翰,收好私契,起身将染血的玉带钩放在她掌心,
“棋从断处生,人也一样。”
第4章:初入教坊司
“顾大人为何要帮我?”
沈清霜垂着头,眉眼在暗处让人看不真切。直到月光从窗棂缝隙漏进来,细碎地落在她染血的衣角上,沈清霜也没等到他的回答。
她一介罪臣之女,没有丝毫利用价值,而顾砚之却是现下朝堂之上说一不二的权臣,他为何要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屡次对身处绝境的沈家递来一线生机?
可惜顾砚之最后离开时也没给她一个答复,只是叫人来将痛昏过去的王翰送回府上。而他留下那一丝若有似无的梅香混着教坊司偏房的血腥气,却还一直在她鼻尖萦绕。
当天边第一缕晨曦破晓之时,将整个教坊司偏殿都照亮了,因着昨晚上两人的缠斗,此刻整个房间都显得有些狼藉。
她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指尖无意识地摸着玉带钩的断口。
这枚玉钩内侧刻着漕运司的暗纹,纹路细如蛛丝,却割得她指腹渗出血珠。
尤记得三年前父亲在书房挑灯夜谈时,曾指着案上密函对她说过:“户部直掌漕运司,而这漕运司主管整个冀朝的河运,倘若有天这河运一断,那整个江南百姓的活路便攥在这些人手里。”
如今这活路,倒成了勒死沈家的一股绞绳。
但这王翰身为漕运司的主事,行事却如此胆大包天,没有丝毫顾忌,就连吴嬷嬷提起陛下和顾砚之时,他脸上都未见半分惧色,他背后究竟是谁在撑腰,能让他如此有恃无恐?
“哐当”
门扉被人一脚踹开,绿芜手中捏着帕子掩住口鼻,厌恶地扫视满屋血腥,
“相府千金倒是命硬,昨夜和王大人闹出这么大动静,现在竟还能喘气。”她抬脚踢翻沈清霜膝边的铜盆,污水泼在青砖之上,倒映出沈清霜苍白如鬼的脸庞。
“吴嬷嬷吩咐过了,沈大小姐金枝玉叶,这双手想必也是细嫩得很,日后太后宫中的夜香桶便全归你一人洗刷了。”
沈清霜的睫毛颤了颤,目光落在绿芜裙摆上。
那是江南难得的蜀锦,她记得这蜀锦一年供奉不过十余匹,就连宫中嫔妃都难得一见。
她忽然想起陆靖琪的衣角缝制的龙鳞暗纹。
绿芜见沈清霜没有丝毫反应,冷笑一声:“看来沈大小姐是还认不清局势。”
她扬手一挥,几个粗使婆子立刻架起沈清霜,一路拖行至慈安宫偏殿后巷。
三十余个鎏金夜香桶,在她面前整齐排列,腐臭味呛得人几欲作呕。
绿芜斜倚在朱漆廊柱旁,指尖还捻着半块蜜饯,瞧着沈清霜笑吟吟道:“听闻沈小姐要来咱们教坊司,姐妹们特意给你都留着呢,姐姐可得仔细着刷,这桶底若是留了半点污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