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里无意识地反复道歉,反复呢喃,
“爹爹替你们报仇...爹爹这就替你们报仇...”
月光穿过破碎的窗纸,照见供桌上歪斜的牌位。
他恍惚着想起二十年前放榜那日,他背着行囊站在渡口,妻子鬓间那朵颤巍巍的玉兰沾着晨露,在他眼中比繁华京都的满城红绸都要明艳。
“袁郎此去......”
“待我出人头地,定要让你凤冠霞帔......”
十几年来,他不仅没能让夫人过上好日子,还让妻女落到今日的下场,袁正宏浑浊的瞳孔缓缓聚焦。
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儿安置在妻子身侧,枯槁的手指拂过两具棺木上深深浅浅的木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
袁正宏将妻女的牌位仔细擦拭干净,袁正宏踩着满堂纸钱踏入书房暗室之中。三枚乌黑的火雷静静躺在暗格深处,这是当年修建漕运司粮仓时,他偷偷用边角料熔炼的私藏。
“该下地狱的人......”袁正宏将手雷紧握在掌中,眼底翻涌着的恨意惊人,
“一个都逃不掉。”
晨雾漫过朱雀大街时,王家的鎏金匾额还挂着夜露。
袁正宏佝偻着背脊混在送菜仆役中,粗布麻衣下鼓鼓囊囊的包袱贴着他嶙峋的肋骨。
厨房管事骂骂咧咧地掀开菜筐,腐烂的菜叶糊在他花白的鬓角,“老不死的东西,这种垃圾也敢送到我们王家来!”
袁正宏从衣袖中掏出一锭碎银,脸上堆满讨好的笑塞到面前人的手中,“还请管事行个方便,今日确实是疏忽了,这银子孝敬您喝杯热茶。”
好不容易将贪心的厨房管事打发了,袁正宏按了按放在怀中的火雷,悄无声息地摸到王家地窖之中。
往日听同僚无意间提起过,王家在屋子地下挖了个偌大的地窖用来酷暑存冰,既能保证冰块存放,又能让屋子里凉快不少。
一打开地窖大门,阴冷的霉味扑面而来,袁正宏在黑暗中摸索着点燃火折子。直到将整个地形都熟悉了,这才将三枚火雷呈品字形嵌进各处承重柱的裂缝,他看着引信蜿蜒如毒蛇的信子一般,嘴角勾起一抹笑。
当第一缕天光刺破云层时,他颤抖着划亮火石,飞溅的火星落进浑浊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