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窈从?大氅中伸出手,抹过窗沿上那层积雪,噙着笑意?的眼眸亮晶晶的,问崔循:“你如何得知今日会有雪?”
“略通些天?象。”
崔循答得风轻云淡,但相处日久,萧窈又岂会看不出他的心思?
她咬着唇,却还是没能忍住笑意?,索性垫脚圈着他的脖颈,摇摇晃晃道:“我夫君可真厉害。”
晨起?梳洗,用朝食的功夫,萧窈用窗沿上的雪团了两?只小雀。又从?糕饼上取了几粒芝麻,当了小雀黑漆漆的眼睛。
“这是我,”萧窈点了点身形玲珑的,又点了点另一只,向崔循道,“这是你。”
而后将两只小雀一同放在了窗沿上,并肩赏雪。
她与崔循则离了驿站,依旧往建邺去。
一行车马午后入城。
驻守城门的卫兵皆是宿卫军中人手,他们皆是贫寒子弟出身,这些年或多或少都受过欺凌鄙夷,吃过苦头。
从?前对着士族,纵心?有不甘也得忍气吞声,面上恭恭敬敬的。
但自?宫变那夜后,形势便有了微妙的不同。
加之数月以来,牵扯其中的士族抄家入狱,或死或罚。树倒猢狲散,从?前高高在上、趾高气昂的士族亦有落魄如草芥的一日。
见着从?前嗤之以鼻的兵痞,也有所收敛,不再将倨傲明晃晃地写在脸上。
守城的卫兵万猛见着面前这对车马,扫了眼,便知必定又是哪家士族,冷声道:“来者何人?”
在前的护卫言简意?赅道:“崔氏。”
万猛不由拧起?眉,正欲质问,倒是先被同营的兄弟用刀柄戳了盔甲。
“别犯浑。”兄弟咳了声,提醒道,“这阵仗,必是崔氏公子回京,殿下应当也在……”
万猛一激灵,冷脸上添了些笑意?:“原是公主回京。你早些道明,我等又岂会多费口舌?请吧。”
护卫动了动唇,看着守城的卫兵齐齐让开路,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彻底沉默下来。
马车中的崔循听了个差不离,倒是神色自?若,向萧窈笑道:“原是我沾了殿下的光。”
萧窈扶正鬓上的珠花,玩笑道:“还不谢恩?”
崔循反问:“卿卿想要我怎么谢恩?”
同样?的词,从?崔循口中说出来,仿佛就是能带着些别样?的意?味。萧窈瞥了眼他那张一本正经的脸,一时也拿不准是不是自?己想歪了,强行打住关?于“谢恩”的讨论。
她抚平衣裙,开口道:“我要先入宫去见父皇。”
自?从?她开始接手政务,又立萧霁为?太子后,重光帝不必如当初那般日夜操劳,原本江河日下的身体有所好转。
离京这段时日宫中来信,说是圣上一切安好。
重光帝知晓她回武陵,还曾亲笔写信,叫她代自?己多烧份纸钱。
萧窈带着箱家中收拾出来的旧物来到祈年殿时,重光帝正倚在窗边看雪,一见她,眼中立时浮现笑意?。
“阿父方?才?同葛荣提起?,你当初就是在这么个下雪的日子……”重光帝话?说到一半,见她步履匆匆上前,连忙道,“慢些!慢些。”
“都是要当娘的人了,怎么还这般急躁。”
萧窈在原处转了个圈,这才?落座,抿唇笑道:“还没到走不动路的时候。”
“你啊……”重光帝笑着摇摇头,“当年尚未出世,在你阿娘腹中,就比你阿姐闹腾,可见当真是自?小注定的性子。”
萧窈理直气壮认下,又凑近些,打量重光帝的气色。
重光帝了然?道:“放心?。”
“窈窈做了这么多些事,阿父得多活些时日,才?对得起?你那般辛苦。”重光帝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分外慈爱,并不伤感,从?容笑道,“总要待到你腹中的孩子出世,亲眼看看,他日见着你阿娘、阿姐,才?能讲与她们听。”
萧窈用力眨了眨眼,压下心?中的酸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