跪得有点久了,一开始还不太适应,膝盖传来沉沉的镇痛,一点一点痛感生出了锈,痛感被麻痹,除了双腿在长时间的压迫中泛出了酸,其他的,迟桃月似乎已经习惯。
灵堂布置得很是隆重。
联邦已经不再流行传统的土葬形式,死亡教育是公民的必修课,在面对亲人的正常离世,更多的,是以一种淡然的态度去对待。
靳屿深自然不属于正常的状态。
他死得突然,毫无预兆,似锦般得繁荣悄然淹没在泥沙里,媒体在联邦新闻上的大肆宣扬他的死讯,字里行间都是对联邦未来优秀的人才去世的可惜。
却没人觉得这场声势浩荡的死亡播报对死者同样是无妄之灾的亵渎。
在作为元帅首府时,南区是作为会客院的存在,被靳家拍卖以后,大部分的基础设施都没有大规模上的新建,在原有的基础上进行修饰,南区用来会客的作用也保留下来。
四面敞亮,是玻璃材质的采光设计,增强视野的同时,也用了单面玻璃保留隐私性,迟桃月侧目,看向了无边际的夜。
急促的风声透过窗,啸啸地从耳边刮过,她没在靳家没有语音功能的指令权,站起身,手动将窗子关了。
迟桃月没有换衣服,她那一身白在灯的耀辉下将她的脸上衬得更加憔悴。
天人永隔,她和他的丈夫。
迟桃月跪了半个晚上,膝盖已经发青,站起身时才发现那细细密密刺骨的疼。
压抑的悲痛在这夜下的无人之际无处安放。
早上已经哭过一次,但真正的情绪决堤带来的崩溃竟是掉不下泪,她从傍晚到现在,一直都在这。
也一直都是她一个人。
双腿微微颤抖,迟桃月扶着墙,她仿佛感到这世界有着割裂般的荒谬存在。
她想起昨晚的结婚纪念日,她从失望到欣喜,都是丈夫一手带来的,他还承诺,今后的纪念日,会比今晚做得更好。
迟桃月依赖她的丈夫,不仅仅是因为他会在宴会里认真介绍她的身份,给予她平等的尊重,更是他在夜幕降临时的绻缱。
电光火石间昨晚骤升的荒芜梦境的虚幻心境再次潮涌,茫然失措淹没了她,仿佛只是海市蜃楼的回光返照,泡影注定破灭。
锁骨上摆动的链条已经熨出了温度,迟桃月今天透过镜子看见。
是一颗嵌在月牙里的桃子。
遗照(150收)
迟桃月记不清靳屿深昨晚的具体离开时间,她通过星网看,大约是在凌晨五点被警方发现。
没有具体的死亡时间,推测是在三点左右,发生的正确时间,或许会比推测更早。
迟桃月想起昨晚助理的话。
或许真的是因为她,靳屿深才会折返,赶着时间回去。
丈夫的爱,竟成了斩断他生命的闸刀,原以为流干的泪瞬间又如泉涌。
指根没入发间,头皮撕扯的尖锐才能让她保持片刻的镇静。
她蹲在角落里,像个受惊的羊犊窝在看不见光的稻草堆里舔舐伤口。
对她来说,夜晚的丈夫最值得留恋,可她的丈夫却隐匿于这个秋雨寒凉的夜晚。
迟桃月哭得失神,门外掠过的身影没能引得她的注意。
直到靳屿泽的脚步停了,她才缓缓惊觉自己已被阴影笼罩。
长身玉立,迟桃月仰头,“你怎么来了?”
她确实感到惊讶,一晚的时间足够迟桃月感受人心的寒凉,她才发现自己对外界的认知只留在浅显的表面。
高朋满座,宾客盈门,那场婚礼喧嚣了整整三天,更显得今夜深入寂寥。
权贵间的往来不过是利益互送,她却以为能换得一点真心。
但是话刚落地迟桃月就感到了后悔,恨不得能把话捡起来咽回去。
来这,还能是干什么。
短短一日,他们才初见一面,她就一而再再而三被靳屿泽撞见了狼狈,不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