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以童睁眼,画室门边,安静地靠着那幅《世上最美的溺水者》。画被裱了画框,罩了玻璃罩子了。上边侧头看着天空的男孩,底下绵延起伏的海。陈以童蹲下来仔仔细细看着自己的画。张其稚也蹲下来问他:“大师,是真迹吗?”
陈以童笑起来,他指了指右下角自己签的那个稚气的名字。
那晚,他们两个人坐在失而复得的画面前坐了很久。张其稚盘腿,和陈以童说着自己后来去做模特发生的一些事。他说:“哇,去年最高温的时候,穿着羽绒背心拍摄,差点热晕在草地上。我有个经纪人叫阿礼,留小胡子,人很胖。但听他说,他年轻的时候很像张震。谁知道,下次带来你看看,画下来应该是搞笑漫才对。”陈以童咯咯笑起来。张其稚锤了他一下,继续说:“还有啊,我们也来长岛海边拍摄过,穿连衣裙、高跟鞋哦。”
陈以童问:“连衣裙,高跟鞋,张其稚穿?”
张其稚点头说:“对啊,男生尝试穿女生的衣服,女生穿男生的。”
陈以童说:“想看。”
张其稚拿手机出来找。他当时穿得是一条杏色背心裙,中间有洋牡丹图案,一双黑色细高跟,站在沙滩上基本走不了路,只能保持自己不摔倒。张其稚被画了大红唇,阿礼拿手机拍他的时候,他斜了个白眼。
陈以童看得笑死了。他划过去了一张照片,看到张其稚和郑佑的合影。张其稚把手机拿了回来,说:“嗯,前男友。刚分手,差点被他揍了。”
陈以童问:“为什么?”
张其稚抱着腿,抬眼看着高高的天花板,低声说:“因为我说我其实应该是喜欢陈以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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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其稚约郑佑在学校附近那间咖啡馆见面。他想了一晚上的措辞,然后和郑佑说:“我暂时不出国了。”
郑佑问:“这是真结婚了啊?”
张其稚摇头。两个人沉默了会,张其稚低头抓着杯子,过一会,抬头说:“你记不记得你家三楼侧厅里挂了一幅画。”
郑佑说:“我家三楼侧厅里死了个人我都不一定知道。但那幅画我记得,怎么啊。”
张其稚说:“画上的人是我。”他指了指自己耳后的玫瑰纹身,和画上是一模一样的。他说:“这件事说起来有点复杂。”
张其稚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好。他甚至不知道怎么描述他和陈以童的关系。要怎么说,陈以童是他的哥哥,也不只是他的哥哥。他们接过吻,上过床,但不算真正交往过。他们的相处一直在那间空阔的长岛画室,他们的桃花源。
那天离开婚礼现场,逃回长岛。他们洗完澡之后,张其稚拖了张凳子,让陈以童坐下,他站着慢慢地吹着陈以童的头发。周围都太安静了,他们像身处一个梦中。陈以童垂着头,忽然深叹了口气。张其稚关掉吹风机,笑他:“有这么沧桑啊?”
陈以童不懂“沧桑”是什么意思。他转过身,抓了下张其稚的手。张其稚拍拍他,说:“怎么样,再坐一会还是回家?”
陈以童说:“抱抱。”
张其稚也坐下来,伸手抱住了他。
他们确实是很不同的两类人。张其稚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他和陈以童会变成这样。和陈以童在画室里度过的日日夜夜没什么特别,但又十分特别,比他前后度过的日子都要明亮强烈,像那瓶海蓝色的提取物。
张其稚愣神想了会,说:“那幅画,是我哥哥陈以童为我画的。但后来失窃了,算是赃物。”张其稚捏着咖啡杯,和郑佑细细说着《世上最美的溺水者》的成画过程以及后来失窃的原因。咖啡厅里十分喧嚷,因为上下学的学生走进走出。郑佑叹口气说:“什么八点档伦理剧。”
张其稚发现那幅画之后,就通知了警方介入调查。他们上到郑佑家三楼侧厅的时候,墙上的挂画是一幅《人间乐园》的仿画。警署联系了郑佑的爸爸郑大石,但他说自己从未买过这样一幅画。
张其稚那几天推了很多个拍摄。阿礼甚至联系不上他。张其稚等在郑大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