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1 / 1)

裴郎明知道阿草陪我从小一起长大,是我现在身边唯一的家人了。

他怎么能这样三言两语就要了阿草的命?

来不及说什么,我立刻跪下,拼命磕头。

额角上流下温热的血迹,阿草哭喊的声音响彻长乐宫。

脑袋发晕,胸口也刀割似的疼。

可我继续磕着,一刻也不敢停。

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求皇上放过阿草。

求皇上放过阿草。

求皇上放过阿草。”

“够了。够了!停下!”

裴郎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的嗓音一声比一声大。

见我终于停下,不知是气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攥紧双手,手上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今日是流珠的封后大典,你和婢女在此时闹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罚你面壁思过,婢女流放宫外,永不得踏入京城。”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女人甜蜜地依偎在裴郎的怀里,对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恍惚间,我忽然想起曾在裴郎书房里看到的那幅画像,画中少女捧着兔子灯,笑得明媚。

那个姿态,和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

我问他是谁时,他说,只是一个故人。

我抖了下手。

我想起来了。

她叫流珠,是裴郎在北疆时的太子妃。

哦。

我的裴郎,原来没有娶我。

他娶了别人啊。

正在这时,流珠红唇轻启,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你父皇母后的头颅,可是被他亲手挂在城墙上的。”

我浑身一震,猛地推开他们夺门而出,朝着城墙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裴郎惊慌的喊声:

“长乐,长乐!快,拦住她!”

2

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发髻上的碧玉簪不知何时掉了。

我赤着脚在雪地里狂奔,左小腿疼得好像要断裂。

可我一步都没有停下。

身后兵卫杂乱的脚步声如惊雷,裴郎的声音支离破碎地传来:“别动她!别伤到她!”

宫墙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我死死地抠住城墙砖缝,连指甲间渗出了血迹都不知道。

月光下,两颗头颅悬在生锈的铁链上。

父皇母后两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我。

“父皇,母后……”

我伸手去接那掺血的雪花,恍惚看见儿时父皇的身影。

他教导我:

“长乐,记住。父皇不能保护你一辈子,皇城人心难测。总有一天,父皇和母后会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

你生性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如果父皇母后遇到了危险……”

他长叹了一口气,抚摸我的头。

“闭上眼,不去听,不去看。

宁愿装痴、装傻,也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于是,我一直装作不知道,装作看不见。

但我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