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郎明知道阿草陪我从小一起长大,是我现在身边唯一的家人了。
他怎么能这样三言两语就要了阿草的命?
来不及说什么,我立刻跪下,拼命磕头。
额角上流下温热的血迹,阿草哭喊的声音响彻长乐宫。
脑袋发晕,胸口也刀割似的疼。
可我继续磕着,一刻也不敢停。
只能一遍遍地重复:
“求皇上放过阿草。
求皇上放过阿草。
求皇上放过阿草。”
“够了。够了!停下!”
裴郎的声音似乎有些颤抖,他的嗓音一声比一声大。
见我终于停下,不知是气得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攥紧双手,手上的指节用力到发白。
“今日是流珠的封后大典,你和婢女在此时闹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罚你面壁思过,婢女流放宫外,永不得踏入京城。”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便走。
女人甜蜜地依偎在裴郎的怀里,对我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
恍惚间,我忽然想起曾在裴郎书房里看到的那幅画像,画中少女捧着兔子灯,笑得明媚。
那个姿态,和眼前的女人一模一样。
我问他是谁时,他说,只是一个故人。
我抖了下手。
我想起来了。
她叫流珠,是裴郎在北疆时的太子妃。
哦。
我的裴郎,原来没有娶我。
他娶了别人啊。
正在这时,流珠红唇轻启,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你父皇母后的头颅,可是被他亲手挂在城墙上的。”
我浑身一震,猛地推开他们夺门而出,朝着城墙的方向跑去。
身后传来裴郎惊慌的喊声:
“长乐,长乐!快,拦住她!”
2
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我的脸,发髻上的碧玉簪不知何时掉了。
我赤着脚在雪地里狂奔,左小腿疼得好像要断裂。
可我一步都没有停下。
身后兵卫杂乱的脚步声如惊雷,裴郎的声音支离破碎地传来:“别动她!别伤到她!”
宫墙上的积雪簌簌而落。
我死死地抠住城墙砖缝,连指甲间渗出了血迹都不知道。
月光下,两颗头颅悬在生锈的铁链上。
父皇母后两双猩红的眼,死死地盯着我。
“父皇,母后……”
我伸手去接那掺血的雪花,恍惚看见儿时父皇的身影。
他教导我:
“长乐,记住。父皇不能保护你一辈子,皇城人心难测。总有一天,父皇和母后会去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地方。
你生性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如果父皇母后遇到了危险……”
他长叹了一口气,抚摸我的头。
“闭上眼,不去听,不去看。
宁愿装痴、装傻,也要保全自己的性命。”
于是,我一直装作不知道,装作看不见。
但我没想到,我竟然真的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