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里隐隐带着激动:
“北疆地处偏远边境,本就穷困贫瘠。你父皇一张口就是万两黄金,叫我们如何给的出?”
我睁开眼。
裴郎所说之事,我不是不知。
只是南庆国土广阔,矿脉丰厚,民生富饶。
万两黄金。
南庆国库里随手抽出几件宝物,就可抵那万两黄金。
我从未想到,这万两黄金,对北疆来说,竟是如此困难。
见我许久没有回话,他深吸了一口气,语气逐渐缓和。
“长乐,我说实话。
刚来南庆时,我以为你父皇会是一个敛财暴政的昏君。
那时我隐藏身份假扮乞丐,想要找到贫民所在之处,引发南庆动乱。
可来这儿之后,我发现南庆处处施粥,虽有乞丐,但并无饿殍。
虽也少不了贪官污吏,但因为法治严苛,官民上下一心,百姓安居乐业。
对于南庆子民来说,他的确是明君。
那一刻,我真的有纠结过,到底还要不要攻侵南庆。
可,如果我放弃了,我的子民怎么办?
若我真是一乞丐,以地为床、以天为被,天下怎样与我何干?
可我是君王。”
一阵冷风吹来,我咳了几声,喉间隐隐涌上一股血气。
“所以,你就借我的信任,偷走了南庆的兵防图,残忍杀害了我父皇母后,还割下了他们的头颅,挂在了城墙上,让他们接受万民的唾骂?
我父皇在世时,可从未苛待过北疆的俘虏。”
裴郎关上窗,已然是和我争辩累了,语气疲惫。
“若我直接起兵而战,南庆百姓必定民不聊生。盗走兵防图,是我能想到的伤亡最少的方法。”
“南庆下有三百诸侯,若不砍下庆国帝后的头颅示威,如何震慑得了他们?”
他看着我,言语中带着抹不掉的绝望和恳求。
“长乐,我有我的苦衷。”
“你莫怪我。”
房中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我没有说话。
我的裴郎啊,果然是天底下最最好的人。
他想到了北疆子民,想到了南庆百姓。
他可以做天下万民的仁君。
于是便独独不能做我的夫君。
过了许久,裴郎拖着站僵了的双腿,缓慢地走了出去。
在他踏出门的前一刻。
我淡然道:“无妨。”
“反正明日起来,我都会忘的。”
7
自那日以后,我日日为他煮粥。
他一次不落地喝了下去。
后来,他心疼我手上烫伤的水泡,说以后只泡茶就好,只要是我做的,他都会喝的。
西岐多次来犯,他们兵力弱,但对南庆防线了如指掌。
裴郎总说西岐就像一只躲在暗处偷袭挠人的猫。
虽不致命,但爪子一勾就是一道血痕,恼人得很。
他开始亲自率兵出征,每次回来时都带着伤。
每日咳血,身体也越来越虚弱。
突然有一天,在喝了我新泡的茶后,他让我取来笔墨,要为自己处理后事。
“西岐王虽然与庆帝交好,却也不可全信。
我死后,你自己一个人,总要有人先为你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