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啸的山风骤然一静。
周野古铜色的脸上罕见地浮现怒意,他盯着谢寻看了许久,忽然笑了:“你把苏音晚当什么?一头鹿?”他晃晃肩膀,言语间难得带了刺,“还是一个物件?”
谢寻下颌绷紧:“她本就是我的。”
“你的?”周野拾起猎刀,刀尖挑开那叠银票,纸张纷纷扬扬落进溪水,“她身上哪处烙着你的名字?”
溪水浸透银票,朱砂印章化开,像一滩血迹。
谢寻眯起眼:“她确实生得好,但终究是伺候过人的。”他故意压低声音,“同是男人,你真能毫不介意?”
这话像一把淬毒的刀,专往最痛处扎。
寻常男子听了,即便面上不显,心里总要硌一下。
可周野只是摇头,目光近乎怜悯:“难怪她夜夜噩梦,宁死也不肯回去。”
“你!”谢寻勃然大怒,手按上剑柄,却见猎户已经转身扛起鹿,大步走向村落。
背影挺拔如松,仿佛方才听见的不过是声犬吠。
这种无视比挑衅更令人恼火。
谢寻盯着他远去的身影,忽然高声冷笑:“装什么清高!一个猎户也配与本世子争?”
三日后,谢寻在客栈收拾行囊。
“世子爷,当真要回府吗?”侍卫小心翼翼地问,“暗卫说今日……”
“闭嘴!”
砚台砸在墙上,墨汁溅得到处都是。
谢寻胸口剧烈起伏,自己也不明白这股无名火从何而来。直到窗外传来喜乐声。
鞭炮炸响,孩童欢呼。谢寻鬼使神差地推开窗,整个人如遭雷击。
村口槐树下,苏音晚一袭大红嫁衣,金线绣的凤凰在阳光下振翅欲飞。
没有盖头,她大大方方地笑着,任由周野将野花编的花环戴在她发间。
谢寻的指尖抠进窗棂
他应该鄙夷的。
粗鄙的山野婚礼,寒酸的聘礼,连喜轿都没有。
可当看见周野单膝跪地,为苏音晚穿上亲手做的绣花鞋时,他脑中竟闪过一个荒唐念头。
‘如果站在她身边的是我……’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谢寻顿时感觉如坠冰窟。
他踉跄后退,撞翻了案几。
茶盏碎裂的声音惊醒了迷障,他盯着掌心被瓷片割出的血痕,突然想起五年前那个雪夜。
苏音晚跪在院中,十指冻得青紫,却还死死护着为他绣的荷包。而他搂着慕心遥从廊下经过,连个眼神都没施舍。
原来从那时起,他就已经不配了。
喜宴持续到月上中天。
谢寻在客栈屋顶喝光了最后一坛酒,醉眼朦胧中,看见周野抱着苏音晚进了新房。
窗纸上,那对交叠的身影渐渐低下去,烛火“噗”地熄灭。
他举起酒坛想砸下去,最终却轻轻放在屋脊上。
坛底压着一张银票,是白日里没送出去的“赎身钱”。
夜风吹起票据,飘向不知名的黑暗处。像极了那些年被肆意践踏,又被他亲手推开的心意。
第二十章
窗外的喜乐声早已散去,唯有案头的酒坛越堆越高。
月光透过窗棂,将他的影子拉得细长而孤寂。
暗卫送来的密报散落一地苏音晚与周野的婚书朱印未干,衣坊的账本上墨迹淋漓,甚至还有村民口述的只言片语:"周猎户疼娘子,连洗脚水都不让她端……"
"砰!"
又一坛烈酒砸碎在墙上。琥珀色的液体顺着砖缝流淌,像极了那年苏音晚被灌红花后裙摆洇开的血。
醉眼朦胧间,谢寻恍惚看见十五岁的自己站在雪地里。
月白锦袍的少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随手丢下一盒药膏。“一个茶盏而已。”
不过一句话,就让那个叫苏音晚的人记了整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