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炳被我轰炸得哑口无言,陈庄嘱咐他兵分两路,拉拢关彦庭,也做好失败准备,捎带着贿赂吉林省厅管辖大连港的官员,金钱女人,分红股份,不可能哪一样都行不通。
张世豪大拇指无意识捻磨着瓷勺,他眼睛微微吊起的弧度,像极了桃花,从前不仔细,仔细也光顾着看他下面,上面倒忽略了,我才发现竟有男人的笑这般迷惑,肤浅的那一层粼粼水光,温和清澈,而水光隐藏的另一重,勾着重峦叠嶂,无法翻越识破。
他眼眸含笑时,无尽的阴谋算计,诱人之余,剧毒悄无声息的深入了骨髓。
“关彦庭即便肯,沈良州不是受他压迫的人。吉林港三方牵制的场面,不会二度重演。”
陈庄转动着冷却凝固的牛奶,“沈良州唯一赌注,就是拦截复兴7号的走私货。货轮登陆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他会堵死我们。”
“找应酬牵绊他。官僚交际,不可避免。”
他说完撂下餐具,慢条斯理系着西装纽扣,“吉林顾省委的续弦夫人,喜得贵女。顾省委略低沈国安一级,高沈良州两级,这面子他一定给。往返一日很急迫,他还盯什么。”
张世豪目光炯炯注视着陈庄,“顾省委的幼弟,做建材生意,别的不缺,偏好美色,由他鼓动兄长邀约沈良州见一面,他依然不会拒绝。林柏祥把控吉林港,我借复兴7号的东风扶摇直上,沈良州早急不可待了。他一心鸠占凤巢,他赏脸,为了打通顾省委名下吉林的所有人脉,无非对抗我,或许我们利用顾省委的幼弟,假以时日有大戏可唱。只是怎样收服这个人,为己所用。”
我托腮擦拭着嘴角的油渍,空气凝滞了两三分钟,张世豪耐人寻味说,“他喜欢美色,尤其说吴侬语的女人,你的家乡话,温软动听。”
陈庄脊背猛地僵硬,我距离她相比张世豪更近一些,她放在桌布下的双手,一丝细微的动作,我一览无余,她分明听了这话,舒展的手背蜷缩凸起,膨胀出缕缕青筋,几乎冲破皮囊,狰狞爆裂。
我诧异瞧着她,她的反应未免太大,又不是杀人放火,她跟着黑老大,玩人命不都是理所应当吗?陈庄好半晌才抬起头,竭力微笑,“我安排。”
这顿早餐吃了许久,结束后张世豪赶往吉林港,听说新进一批货,这关口,必定是混淆那批积压仓库未出的白粉和军火。
我抻了个懒腰,没搭理留下的陈庄,招呼保姆寻一把铁锹和一盆松土,兴致勃勃蹲在花圃翻新。
我弄了一多半时,视线幽幽闯入一抹纤细的黑影,晃荡在我头顶,我故作不曾发觉,哼着小曲儿剪枝。
她静默了几秒钟,“程小姐拖着残花败柳之躯,接近勾引豪哥,我很难不怀疑你的真正目的。”
我掰开生锈的剪子,对准一株花的根茎干脆夹断,那花是满园秋菊中开得最茂盛艳丽的一朵,我毫不手软,亦不仁慈,连来年一季的活路也不留。
在其位谋其事,跟着祖宗尚且能装纯,装良善,装天真无知,博他一丝怜惜,而依附张世豪,逆来顺受的程霖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高高举起铁剪,迎向天际一轮红日,午后的日头尤其灼烈,接连几下刺耳的脆响在空中散开,光影弥弥,锐气毕现。
“生而为人,哪能没目的呢。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我余光睥睨她,锋利的剪刃映出半张面颊,“陈小姐,忍了几日,怎不继续忍下去了?你的前车之鉴,皆败在功亏一篑。”
她面色冷漠至极,“我与你,存在的意义和分量不同,你以色侍豪哥,你抢夺不了使我站稳脚跟的底牌。”
果然,我的毛遂自荐令她如临大敌,陈庄之所以得到张世豪的一分情意,一分呵护,作为黑老大马子逃不过所谓利用价值,最后出场的她,是这盘女人争斗、黑白厮杀的棋局上最强劲的一颗子。
她在生意场颇有手腕,引诱白道权贵是我的本事,除了年头比她短,张世豪的老窝里,我们也算势均力敌。
“陈小姐觉得自己像不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