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庄满面凝重,许久没有说话,显然遇到棘手的硬茬子了,她一时摆不平,张世豪始终没吭声,饶有兴味看着我吃,偶尔够不着的盘子,会伸手替我拿,我吃了七八分饱,陈庄的性子也恰好耗光了,唤了一声豪哥,“复兴7号在哈尔滨港停驻两天三夜,风声趋于削弱,咱们的人卸了船帆和刻有FX标识的甲板,条子没法指认,算是保下了。”
张世豪拿纸巾擦拭我嘴角的米渍,“市检察院有消息吗。”
“暂时没有,也不容乐观。”阿炳瞥了陈庄一眼,后者舀了一碗汤递给张世豪,“省厅不肯接钱,不考虑合作,旁人还有商量余地,和咱们没有。沈良州大约动用了沈国安的势力,给各级施压,要置我们孤立无援的境地,山穷水末一网打尽。”
货物砸手里无法出境,香港澳门必定催得紧,涉猎白粉生意的黑社会比比皆是,哪个省份拎不出俩仨的,这行赚钱,只要赚钱,豁出性命的人就前赴后继,倘若耽搁了交易时间,销毁都是难事,千斤的量,怎会不兴起风浪,届时东北画地为牢,张世豪被锁死,祖宗正是打着逼他缴械投降的算盘。
“盯紧军区,文晟急着升任省委,关彦庭和他结过梁子,绝不会铺这条路,阎政委同文德交好,一心辅助文晟,想在退位后操纵一半军权,关彦庭力求独大,寸步不让。所以他是腹背受敌履步维艰的局面。复兴7号第一批白粉,三百公斤销往广东,由他安排,他如果不肯”
他意味深长望向阿炳,“你知道怎么做。”
阿炳倒抽一口冷气,“可是关彦庭也会与我们彻底敌对。这无异于火上浇油,没别的法子吸引他同盟吗?”
“他这人,极端圆滑。达成五分目的,就急不可待收手,他断断不会冒多一分风险。”张世豪皮笑肉不笑,“你以为他最终放过我吗?沈国安不进中央,以他的年岁,至多一届,四年后他必下台。关彦庭把持东三省的实权,扼住我的命脉,对他百利无一害。甚至不等那一天,只要确定沈国安无望,他立即反咬我一口。”
我叼着一只生煎包,在一旁装聋作哑,内心翻起惊涛骇浪,关彦庭的确是成大事的人,军政的高官野心勃勃,危险程度不言而喻,他可是享有阅兵权的参谋长,军中威望极高,野心在部队意味着二心,上面第一个就灭掉他,正因如此,他辛辣高明的手腕表现得很隐晦,埋伏幕后,从未登台,张世豪能威胁他的,是关乎复兴7号的合作,这是关彦庭走投无路的一招棋,也把他彻底漏入了张世豪的网。
160 内心凌乱!
我将嘬净了馅儿的生煎包吐在盘子里,“绕远送到辽宁,再驶向广东。耽误几日认了吧,总比反水强。大连港口正经贸易居多,老仇胃口大,一贯私吞,你不是没分他的羹吗。几年前垮台的乔四也从未出过一箱货,东北的条子更易懈怠。”
我撩拨着嘴角汤水浸湿的碎发,“一部分马仔扮成游客,一部分马仔登陆渔船,凌晨打捞虾蟹,船头冲岸,给例行的条子看清楚是哪艘,表面木箱是新鲜的渔货,底下压着白粉。”我越说越起劲儿,一时眉飞色舞,“最好呀,别封口,露一道缝,哪个条子靠近开箱,蹦出两只螃蟹,大钳子狠狠夹他的手,保他懒得查了。”
我掩唇笑得花枝乱颤,阿炳与陈庄冷静得很,面无表情看着我,我毫不收敛,反而媚眼横飞,“不行呀?正儿八经的博弈,你们有把握吗?那是违禁货,你当掺了红梅烟草的万宝路呢?扣了交罚款就能领货走人,这是掉脑袋的。”
我对准咽喉利落比划,嗤嗤笑得欢实调皮,始终沉默的张世豪忽然也笑出来,“古灵精怪的小花招,他们的确防不胜防。”
陈庄显现片刻的恍惚失神,她强颜欢笑说保不齐是法子,我们深思熟虑,条子同样,有时另辟蹊径出其不意,反而事半功倍。
我斜眼瞟阿炳,“倒腾海鲜赚钱的多了,谁认得你的马仔呀。再者一个对口机关都拿不下吗?大连港是省厅直控,军区也可参与,关彦庭死活不买账,还有二三把手,谁让你揪着公安厅长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