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了?”裴清荣道,“先睡一会儿。”

他们客居在金陵的一处馆驿,离城中心有一段距离,这会还没到,马车依旧发出单调的辘辘声。

“也还好。”戚时微强撑着要坐起来。

裴清荣一言不发地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服些,他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是松柏的清香,戚时微原本想坐起来,但裴清荣的手在她背上一下一下无声轻拍,她便停住了动作。

今天是正式的交际场合,戚时微的装扮也郑重了些,梳了个低髻,头上簪环精致。漂亮是漂亮,只是到了晚上不免疲惫。

裴清荣顺手替她散了发髻,将簪子整齐放到一边。他显然不太熟练,但手上动作放得很轻,戚时微的一头黑瀑般的乌发散下来,落在他膝上。

月色明亮,马车中一片宁静,裴清荣伸手轻轻按着她头上的穴位。他的指腹温暖,力度恰到好处,不知不觉叫人觉得放松。

“睡吧。”他顺了顺她丝缎般的长发,淡声说。

戚时微摇摇头,仍是坐了起来。

裴清荣看她一眼,不再说话,两人一路无话,回了驿馆。

已是深夜,戚时微梳洗毕,石青端了一碗药来:“姑娘,今日和九爷可还好?”

“行了,”戚时微嗔她一眼,“别问。”

“我不问我不问,”石青笑道,“姑娘快趁热喝了吧,凉了更苦。”

戚时微依言接过碗,里头盛着漆黑的药液,微微泛着苦意。

这是裴清荣到外头请人配的药方,是温养气血的方子,据说有益子嗣。戚时微便每天喝着。

她喝完了一整碗,石青顺势递来一盏凉好的温水。

房门被轻轻叩响,裴清荣走了进来,端来一盘蜜饯。石青极有眼色,轻轻一闪,便出了房门。

“你怎么……”戚时微问了半句,想想自己实在问得好没道理,这也是他的房间,裴清荣自然进得。

戚时微换了个问句:“你今夜要歇在这儿?”

“唔……”裴清荣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喝多了酒,头疼,让我在这歇一会儿。”

席间觥筹交错,裴清荣是极自律的人,也免不了多喝了几杯,回来的路上瞧着还清明,洗漱时被湢室的热气一熏,酒气上涌,头脑便昏沉起来。

头疼得有些发紧,他坐了半晌,太阳穴仍是一抽一抽的,进了房里,闻见戚时微衣物惯用的熏香,这才放松下来。那是种淡淡的桂花香味儿,其实并不怎么出奇,但裴清荣奇异地被安抚了。

戚时微细看,他脸上果有些潮红,便不言语,收拾出床榻来,让他歇了。

高床软枕,配上整齐被卧,很适宜躺下睡一觉,戚时微收拾出来,自个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道:“你先睡吧。”

裴清荣在床上坐了,却不躺下,伸手握了她的手,问她:“一定要离我这样远吗,阿竹?”

这些日子两人一直分床,戚时微一时还不习惯,正想着稍后该去哪儿,裴清荣这样一问,她面上尴尬,想抽手,却抽不开。

裴清荣牢牢握着她的手,抬眼看她:“我做的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还是你不满意?”

他喝醉了,思维仍清晰,但口齿带了几分软,眼神也迷蒙,带着些难言的委屈。

戚时微叫他问住了,张了张口,却又答不出什么来。

有什么不满意?

没有。

但心里头有道坎,好像就是过不去。

“阿竹,”裴清荣问,“你实话回答我,我对你好吗?”

“……好。”戚时微沉默片刻,还是张口回答。

平心而论,裴清荣对她极好,好到挑不出错来,她再挑毛病,自己都要觉得自己吹毛求疵了。

“你我夫妻,这是应当的,”裴清荣眼睛里蒙上一层醺醺水光,望着她道,“但我总觉得你心中仍有些隔阂,能不能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

那些幽微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