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雾还在旁边打点时,晏怜绪忽然感到一人握着自己的手穿过龟背锦铺地,走到远处的迴廊下,然后拿下他的帷帽,正是楼月璃。

附近空无一人,楼月璃吻了吻晏怜绪的手,温声问道:「身上还疼吗?昨天是我下手太狠了。」

晏怜绪柔顺地摇头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

事出突然,晏怜绪也无暇仔细梳妆,只香肩承颐,长鬓压辅,他凝睇怨绝,淡淡蛾眉抹远山,问道:「我们……不能一起去朝凪吗?」

「我还要跟曲清淮到官府里和离,而且你当众行刺曲雪珑,就算曲雪珑不追究,官府早晚也会找你麻烦,我要留下来打通当中关节,你先到朝凪里躲躲风头。」

砌下落梅如雪乱,曙色映照在楼月璃的脸上,晏怜绪才发现他也是神情疲惫,脸色苍白,全然没有平日的不可一世,他现在不但开罪了一方权贵曲雪珑,还为了人尽可夫的男妓成为抛妻弃子的负心人,所要承受的压力想必远超晏怜绪的想像。

晏怜绪内疚地道:「但你好不容易才在朝凪立稳阵脚……」

「我本就不打算久留月雫,我来到这里只是为了带你回家。」楼月璃珍而重之地把晏怜绪那双柔软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前。就算隔着衣服,晏怜绪也感到那有力的心跳。

晏怜绪低低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在月雫?」

「一段时间之前。」楼月璃只一言带过,转而道:「以后我们自有时间细谈,你还是快点起行吧。」

晏怜绪闷闷不乐地抱着楼月璃。

楼月璃嘆了口气,没好气地拍着晏怜绪的脑袋道:「倒是愈长愈娇气了。」

晏怜绪戳着楼月璃的脸颊,微涡花靥樱桃破,撒娇道:「也是你宠出来的。」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楼月璃咬了咬晏怜绪的指尖,又道:「你身边的小姑娘是曲雪珑的人,你要不要把她留在月雫,我再给你找个婢女?」

虽然楼月璃在询问晏怜绪的意见,但晏怜绪知道对方容不得自己的拒绝。

「那个……我本来也想问你,你……可以收下夕雾的卖身契吗?夕雾被赶出来了,她侍候我好几年了,一直侍候得很好。」晏怜绪吶吶地道:「我……的身体……只习惯由她侍候。」

楼月璃轻描淡写地道:「我可以另外找个婢女侍候你,要是你担心她在外面乱说,我确保她不识字,然后把她毒哑便是了。」

「那……可是……」

朝阳愈来愈明亮,清水嵴悬山顶长廊上的羊角灯早已熄灭,暖玉生烟,悬冰解冻,碎滴瑶阶如霰,晏怜绪实在不想再跟楼月璃吵架,他靠着楼月璃的胸口,愁入柳眉云黛蹙,撒娇道:「你就疼疼我不行吗?」

楼月璃低头看了晏怜绪一阵子,终究还是嘆了口气道:「罢了,你若是喜欢她就让她留下吧,那丫头应该是曲家的家生子,我会向曲雪珑拿她的卖身契的。」

提起那男人的名字,晏怜绪不禁想起对方的伤势,但他当然不敢问楼月璃,脸上的不自然却是谁也瞒不过的。

楼月璃斜瞥着晏怜绪,冷哼一声道:「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你的曲爷还活着,不用担心。」

晏怜绪心中一紧,正想糊弄过去时,夕雾已经前来道:「楼爷丶晏公子,马车已经备妥,城门也刚刚开了。」

楼月璃微微推开晏怜绪,走到夕雾面前。他俯视着夕雾,忽地一手狠狠地捏着夕雾的下颔。

晏怜绪大吃一惊,夕雾倒是不慌不忙地垂下目光,不跟楼月璃直视,恭敬地道:「奴婢夕雾,给楼爷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