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静默间,一个低沉沙哑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们想进,有的是人想出也出不去。”
众人闻声不免向那人看去,黑麻麻的也看不清面庞,只在恍忽的火光下隐约现出一张枯藁的脸,他仿佛一棵本来就立在那里的干瘪的老树,跟黑夜浑然一体。
“老余头,”年纪大点的骡夫认出他来,“这是个什么说法?”
被称作老余头的骡夫不紧着答话,老神在在地过了几口烟瘾,而后支着脖子左右扭头探看,这一套动作完了,才转过来躬下身,颤颤巍巍立起一根枯柴似的指头,压着副破锣嗓子指着天道,“这上头啊,要变天了。”
这话如平地惊雷,乍使众人都面面相觑,愣在当场,有胆子小的已然出言道,“这...这话可不敢浑说啊...”
然而骡夫里有的是不缺副虎胆的人,向来又对这些朝廷密辛、至上皇权最有兴味,等他们回过味来,顿时凑了几个脑袋过去,“怎么的,那位终于打算自己做皇帝了?”
老余头似笑非笑,自顾自吞云吐雾,“哪位啊?”
骡夫们谁也不答,仿佛存着什么忌讳,眼神却都瞟去同一个方向,目光所及处,是比皇宫禁城更高的一栋碧瓦朱檐的楼阁,神气立于无咎坊昭定公魏府。
按大郦律法,京城内官民屋所,不得高于禁城,不得独占一坊,违者按藐视皇权论处,但要是放在这位年轻的昭定公身上,就不是那么回事,人家是凌驾于皇权的威势加身,当年能在新皇登基时修葺出更胜皇宫的府邸来,如今也能为博美人一笑在皇城边上架起个空中楼阁。
“要我说也是迟早的事,如今别说咱们京城,就是下头那些州县府道的,谁不偷偷议论几句,哪个是真万岁,哪个是假圣人,心里头明镜似的。”
“可怜俺们空架子皇帝,没个里子,面子也扯皮下来,造孽噢......”
“哎,我看未必,要说别的时候我也信了,可前阵人大公爷刚抬了个窑哥儿回去做媳妇,温柔乡里且乐着,这个时候反,不能吧?”
“你懂什么,那姓宋的倌儿,钦安城里头一号的小孽畜,就他那园子,倾家荡产的且不提,人命折在里头也是有的,正经人谁娶他?我瞧着,那位要的就是他这名声,好叫宫里头觉得懈怠,正好一举拿下了。”
这些伙计们虽然连权力的边角料也是没接触过的,却个个都对朝廷的风向了如指掌般敏锐,这番议论下来,贸然生出种纵横捭阖的成就感,瞬时将刚刚的伤春悲秋尽数抿去了,越发热烈地舌战起来,直到宵禁的锣敲响了最后一遍,才如无头苍蝇般四散走了。
却看那被他们讨论的激烈的魏府,的确是囍字灯笼红艳艳挂了七进七出,夜里上了蜡烛,映来一片吉祥的金红。
若是有人胆子大些,敢在这恢弘的府邸门前逡巡两圈,便能看出怪异来,虽说是张灯结彩的光景,却里里外外静谧成一气,府上的下人们都是垂着头,步履匆匆,悄默声干着自己的活计,半点嫁娶的热闹劲也瞧不出来。
丫鬟小厮们身处在这深宅里,比起外头的风声是要灵光些,但更怕多说错一句,谁也不敢往外讲,自大婚那夜后,吹吹打打风光迎回来的新夫人便闭门不出,老爷出府后几日未归,头脑警醒些的,猜摸着是有大动作,但到底是什么动作,大到哪个地步,一律是没个准话的。
款冬是被拨去贴身伺候夫人的,他在主子们近旁,别的小厮少不得向他多打听几句,然他自己也是混然蒙在鼓里,唯独知道一件事夫人并非闭门不出,他每日送的餐饭,都是往府里私牢去的。
今日也是如此,款冬低顺着眉眼,战战兢兢提个食椟踏入地牢,甫一迈步,阴冷的湿气扑面而来。
尚未行到最深处,已隐约听见里头传过来不堪入耳的骂声,再往里几步,便能瞥见铁栏杆里面蜷着个狼狈的美人,可怜见的,颤着身子缩在角落里,柔顺的乌发蜿蜒在殷红的喜服上,血似的红衬得裸露出来的大片肌肤愈发白嫩剔透,小脸上还明晰可见两个分明的巴掌印。
“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