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特伦蒂(4 / 6)

雌鲸湾 西里鹿 11437 字 19天前

手势:骟你爹的。

街景在窗外飞速后退。白马兰低头给德尔卡门发短信,告诉她枪手名叫特伦蒂·莫尔特。

今天一天没干什么,不知为何觉得心力交瘁,除孤独外无一物。

“停一下,方丹。”

远处的海岸线波光粼粼。罗萨莉亚鸣笛提醒车队,随即靠边泊车。

鱼鳞般的云层、地平线彼端的岛屿、海浪和落日,被笼罩在澄净的橘色调下,像一幅画。其笔势高古,行笔若飞,了无一笔怠败,多么古老而正统的重彩技法,于背重着墨衬,面稍稍以浅绛渲染,所以色重而不涉浓浊。

临时停车区有时间限制,不过海边的落日美得像假的,白沙滩上的棕榈树不细看还以为是大立牌。罗萨莉亚顺着教母的目光张望了一会儿,透过后视镜瞧她,试探着唤道“教母?”

晚霞的出现让整个世界摇摇欲坠,将要沉进海底。

“走吧。”

这是一场完整的日落,持续了八分钟。当太阳完全消失在地平线另一端时,白马兰已经到达了医院的重症病房。图坦臣醒着,半卧在床上,护士正为他的气道切口及周围皮肤消毒。他还不能说话,吞咽协调性也差,未防误吸引发肺部感染,目前尚不能经口进食饮水。

隔着全封闭的玻璃门,白马兰冲他比手势,做口型,问道‘今天好吗?’图坦臣挪动食指,点了两下床边的护栏,表示肯定。白马兰笑着指向一旁的更衣室,图坦臣点头的动作微不可见。

刚醒过来的时候其实很恐怖。他的痛觉有些恢复了,但是身体动不了,意识还停留在埃斯特的车后座上——他记得医护人员神情紧张地冲向他,替他摁压伤口,埃斯特的脸上都是血,将双手一点点从医护的手底下撤出来。他依稀记得自己好像听见埃斯特说‘pleasedon’tdie,please.’重复了好几遍。

在那之后,他慢慢想起自己似乎醒过一回。睁眼看见铝合金的天花板、监视器和吊塔,输液瓶上写着他的名字。外头天黑了,又或者还没亮,屋内是呼吸机和心电监测仪的荧光。他好像看见埃斯特了,隔着玻璃门,坐在外头的沙发上。他不太确定,只觉得很困,那之后很快又睡过去。

“我送伊顿去住校了,她适应得还不错。过会儿等她吃完晚饭,会给我打视频。”白马兰换好衣服监护室,在图坦臣的床边坐下,说“我今天从风车那边过来,以前很少走那条路。”

图坦臣胸腔的起伏很微弱,镇痛泵就放在他手边,随着药物的减少,扩张囊渐渐缩小。他看着很憔悴,因为贫血而时常眩晕,尽管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肋骨的完整性遭到严重破坏,剧烈的疼痛放射到肩、背与腹部,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但不管怎么说,这是个好结果,他没有出现腹部症状,ct显示肺组织已完全复张,胸腔内仅残留少量胸水,下午时,医生为他拔除了胸腔引流管。

“所有的云层、礁石、海浪、岛屿和树木,它们的高度、距离、体积和质感都被放置在毫无阴影、极端清晰的空间里,使它们以某种明确整洁得近乎不自然的状态被观视。”白马兰捧住图坦臣的脸,轻轻摩挲着。隔着一层医用手套,触感是如此陌生,“它们独立地处于不与其它任何事物发生关系的背景上,彼此之间却经由意识产生联系。就像我们一样。”

图坦臣虚弱且倦怠,他闭了闭眼,告诉白马兰他在听。

“我不能失去你。”白马兰俯下身,将额头抵在他的掌心。“勒帕尔祖母抚养了我们的母亲,我们接受相同的教育,拥有类似的人格与性情。所以你应该能理解,图坦臣,我没有爱过我身边任何一个男人。”

泡在爱里长大的孩子是晚熟的。埃斯特活到今日,几乎不曾有过迷茫、矛盾与挣扎,她轻松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得到家庭中所有人的关心。她从小就不在乎任何奖惩机制,也没有所谓的优绩主义和完美情结,这使得她几乎不需要把自我价值寄托于外在体系,也不需要任何人的选择。她每天醒过来,两脚一叉就是自信,她的情感是充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