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她窃取过我的身份,买了些她喜欢的东西,铅、铜、石蜡,之类的。那是在她离开雇佣兵团之后的事情了,我并不感到意外。而在我收到账单的两个月之后,兵团的负责人,她的上级,把她告到军事法庭的人——当然,最后败诉了——在任务中身亡。从那之后她就消失了,我相信她还在外头活动,只是更隐秘了。”
“雇佣兵团?”
“是的,我们前后五次被派往沙漠无流区服役。我和照片上另外两人,我们叁个都选择退役,回到母邦。这很正常,我们已经服了十年兵役了,双手沾满鲜血。只有特伦蒂,她留在那儿,并且加入了‘游骑兵’,与协商联盟合作的五大私人保安公司之一。”
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义军推翻古里安王后的暴政,年幼的王储法蒂玛二世成为傀儡,沙漠无流区长达叁十年的男子军执政时期。政治动荡、经济下行,社会被各个利益集团撕裂,陷入无法治理的混乱境地。现代法律尚未完全建立,同态复仇得到鼓励,弱肉强食的丛林法则替代《一五六〇年法典》成为社会的新秩序,系统性的恐怖主义大行其道,军政府声称自己‘奉皇帝之命采取军事手段对激进人士进行镇压’。
九十年代中期,法蒂玛二世发动政变失败,这屹于子民尸骨上的红土地之主,沙漠与暴风之女神塞赫最后的血脉,捂死年幼的小王男,点燃寝殿的帷幔,葬身于熊熊烈火之中。家族中所有女性成员拒绝登基,多数遭到军政府的集体处决,少部分流亡海外。塞赫美特王朝宣告灭亡的当夜,民主政权发动革命,第一次总罢工长达七日,血流如注。
内战打到二十一世纪才终于结束,市民民主政府任命新总理,这意味着沙漠无流区具有自主性与自治能力,她们能明确表达自己需要什么、不要什么。在她们的请求下,国际医疗救援组织为其提供人道主义援助,全球教育基金会与国际援建工兵队向她们施以援手。男子军失去其领土与控制力,却没有完全消失,仍然保留了一些地下网络和武装分子,在某些城市进行游击战与恐怖主义袭击。法布里佐与特伦蒂等人因此被协商联盟派往无流区执行作战任务。
“你功勋卓着,无流区总理授予你圣法蒂玛勋章和荣誉骑士勋位。你在无流区四年,狙杀叁百余人,其中二百一十五位得到合作联盟的确认。你组织过大型反恐行动,从恐怖分子手中解救无数俘虏。你可以不以此为荣,我想不通的是,为什么你说得就好像你参与的是场不义之战。”白马兰或许偏离了主题,但她绝对抓住了关键信息。这是法布里佐这种人的盲点,她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也不是很会掩盖自己的真实想法。
她能当上教母不是没有原因的,和她说谎没意义。法布里佐无奈地耸肩,道“如果你是那种拥有叁级机密权限并且获批许可的高级探员,想要重启当年的案件调查,我肯定就告诉你了。但你是西瓦特兰帕集团的教母,她们本来看你就不爽,再知道这些事情,会给你惹麻烦。”
沉吟片刻,她望着屏幕上的照片,没有情绪波动的语气平静得仿佛只是陈述,“没有加入国际调查局和协商联盟是正确的决定,四人小队现在只剩我和特伦蒂了。所有人都知道,特伦蒂热爱杀生,她享受那种掠夺生命的感觉,且没有丝毫愧疚。她相信自己受神遣派,行正义之事。最原始的母性不仅仅只有爱恨,还有不在乎。特伦蒂就不在乎。”
听起来是个危险的家伙。
白马兰没有刨根问底。她并不在意法布里佐面对探员的盘问为什么要死扛,也不在意她是否真心觉得特伦蒂做错了,她们和国际调查局,乃至于和协商联盟之间显然有扯不清的新仇旧恨。于是白马兰当下只是点头,打电话给影业人事,吩咐了两句。
这场简短的谈话过后,法布里佐已经不觉得白马兰是个装货了。新教母人还挺好的,而且很大方。在她下车前,白马兰朝她伸出左手,法布里佐犹豫片刻,有些不大情愿地低垂头颅,亲吻了她的尾戒。车门关闭,法布里佐站在路边目送车队驶出高地女校,同时对站在办公室窗前的校董秘书比了个手背朝外的‘v’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