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教授,问珍卿:
“爸爸要给昨天罹难的学生和同事,都写一个小传。
“昨天没有睡好,右臂疼得不能抬起。爸爸来口述,你帮爸爸笔录好不好?”
珍卿深长地出一口气,说:“好。”
然后杜教授一扭头,看到她桌上的文稿,就走过去拿起来看。
看了一会儿,杜教授问珍卿:“这些你想发表吗?”
珍卿以手支颐:“那我会被人打黑枪吗?”
杜教授眼神复杂,顿了一会儿才说:
“可以不在海宁发表,送到旧京匿名发表也可,要不然,落在爸爸名下也行,我活了偌大年纪,被人打了黑枪,一了白了罢了。”
珍卿赶紧劝他打住:
“我就算要发表,也绝不能放你名下。若不然,将来会有人说,我的作品,说不定都是你代作的,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说着珍卿把稿子按下,没意思地说:“我要是想发表,还是找吴伯伯吧。”
杜教授没精打采地走了。
吃完早饭之后,珍卿才梦见过的埃尔弗上尉,竟然来到了谢公馆。
他还是那一派故作矜持的派头,还冲着珍卿笑着问好,说珍卿看起来睡得不好,要注意一下身体。
也不晓得这洋鬼子,到中国人家里来做啥。看样子是没憋着什么好屁。
珍卿哼了一声,心想:在梦里看你被打成筛子,颇觉快意;虽说只是个梦,但梦境有时候,也会照进现实的。
珍卿隔了两天,还是把她的文稿,交给了吴寿鹃先生,请他替她匿名发表,她的姓名来历,连那些编者都不要说。
有一个革命者说过,怕即不做,做则不怕——这是有大无畏精神的人。
但也不妨有她这样的,一边做一边怕,怕了还是要做,做了还继续怕的人。
无论怎么样,都算是一种人生道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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培英女中的预科教学楼,是一座西式的两层红砖建筑。
这座小楼半新不旧,在夏日泼泼洒洒的绿荫掩映下,虽然不如新建的白色教学楼气派,却也有一种蕴藉美妙的韵味。
尤其是从六月上旬开始,海宁了梅雨季节。
乌蒙色的矮天里,微雨斜斜地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