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分之事,有时便是这般奇妙。
乾元十三年春,平远侯府的请柬递遍了京城勋贵门庭。
百年侯府底蕴深厚,这场赏花宴自是花团锦簇,衣香鬓影。
林玉漱带着女儿黎清荷踏入侯府园子,满目姹紫嫣红间,清荷的目光却被角落一株绿萼梅摄住了心神,那花儿清冷孤绝,在喧闹春光里透着一股别样的韵致。
她不觉走近,却见梅树下立着一位月白锦袍的年轻公子。
春风拂过,几片花瓣打着旋儿落在他肩头,而他正低声吟哦着什么,声音清朗,与这绿梅浑然一体,清荷的脚步声惊动了他,他抬眼望来,眸中带着被打扰的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笑意。
这便是平远侯府的庶子,沈砚,他生母早逝,曾是侯爷身边一位颇通文墨的侍妾,在这侯府深宅里,沈砚的处境总有些微妙。
嫡母的目光少有落在他身上,他便习惯了寄情诗书,性子养得温和内敛,像一潭沉静的水,不争不抢,此刻见这将军府的小姐驻足梅下,眉目如画,谈吐间更无半分骄矜,只觉清风拂面,心中那潭静水不由得泛起微澜。
清荷亦觉得新奇,眼前这位公子谈吐清雅,学识渊博,说起诗词画意来见解独到,性情温润,与他说话,只觉得春日阳光都暖了几分。
自那日后,京中的诗会、雅集上,两人又偶有相遇,有时是隔着人群遥遥相望,颔首一笑;有时是席间不经意对上目光,又各自移开;有时是几句诗词的唱和,或是对一幅古画的品评。
无需太多言语,那份默契与悄然滋长的情愫,便在这无声的交流与短暂的对谈中,如同那株绿梅的根系,在看不见的地方默默蔓延。
沈砚深知自己庶出的身份,这份悄然滋长的情愫,他始终压在心底,不敢有丝毫奢望,将军府的掌上明珠,与他隔着云泥。
直到京城里沸沸扬扬传开将军府欲招赘婿的消息,这消息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他沉寂已久的心湖里猛地激起了千层浪。
入赘黎府?
这念头一起,竟如野火燎原,非但不是屈辱,反倒像在暗夜里骤然点亮了一盏灯一条能挣脱侯府这方困住他的天地、能与心中那人朝夕相守、更能凭借自身才学施展抱负的崭新路途,豁然展现在眼前。
那点被压抑的情愫,此刻化作了前所未有的勇气。他寻了个机会,撩袍跪在了嫡母与平远侯面前,言辞恳切,道出了心意:“儿子……求母亲、父亲全了儿子这片痴心。”
平远侯府内,此事激起涟漪,嫡母端着茶盏,面上不显,心底却是一松,能把这碍眼的庶子“打发”出去,还顺带攀上圣眷正隆的镇远将军府,简直是桩意外之喜。
平远侯捻着胡须,沉吟片刻,入赘,到底有损侯府几分颜面,但转念想到黎尔如今在朝中如日中天,而沈砚在府中也确实前程黯淡。
若他真能得此归宿,也算……一条出路吧,最终,他默然点了点头。
林玉漱那边得了消息,一听是沈砚,心下先是一动,她着人细细打探这年轻人的底细,回报都说,此子处境虽不易,却始终洁身自好,勤勉向学,在士林间颇有些清雅之名,待人接物更是温和知礼。
更让她心中大定的是,她悄悄留意女儿的神情,每当不经意提起“沈家那位公子”时,清荷虽强作镇定,那白皙的耳根却悄悄染上红晕,眸底深处流转的光彩,是藏也藏不住的羞怯与欢喜。
她亲自见了沈砚一面,青年举止得体,不卑不亢,眼神清澈坦荡,谈及对清荷的情意和入赘的决意,言辞恳切,无半分勉强,林玉漱阅人无数,观其心性,确是可托付之人。
“入我黎府,便是我黎家儿郎。”林玉漱看着沈砚,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清荷是我与将军掌上明珠,望你珍之重之。黎府门楣,日后亦需你与清荷共同支撑。你可能做到?”
沈砚撩袍,郑重下拜:“晚生沈砚,倾慕小姐品行为人,心甘情愿入赘黎府。此生定当竭尽全力,敬爱妻子,孝顺高堂,勤勉上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