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摆的都是硬菜,大鱼大肉,香气四溢。几个舅妈也爽快,陪着喝白酒,那酒量一点儿不比男人差。
三舅家的表姐春桃,年纪和小荔相仿,两人挺投缘,算是小荔除了英子外最好的朋友了。春桃凑过来,小声问:“胖丫,听说你跟大伯娘学做衣裳呢?学得咋样了?能自个儿上手做了不?”
小荔有点小得意:“学得挺好!大舅妈都夸我有天赋呢!画图样、裁剪布料我都行,就是缝的时候慢点儿,针脚还得练。”
春桃羡慕地看着她:“小荔,我真羡慕你,学习好,学啥都快。我之前也跟我妈学过一阵子,那尺寸算来算去,脑袋都大了,怎么也弄不明白。”
小荔安慰她:“嗨,这有啥!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嘛。可能你就是对做衣裳兴趣不大。那你平时喜欢干啥?”
春桃眼睛亮了亮,来了精神:“我喜欢给人梳头发!家里妹妹们的辫子都是我编的!我会好多种花样呢!改天有空,我给你编个好看的!”
小荔一听,乐了,这不就是未来的“Tony老师”苗子吗?“哎,春桃姐,这梳头编辫子,在城里可是个正经手艺活儿,叫‘理发师’!专门有人花钱去理发店弄呢!就是不知道咱这块儿,有没有地方学,或者有没有这方面的书,你可以自个儿琢磨琢磨。”
春桃惊讶地睁大眼睛:“啊?城里剪头发还得花钱去店里?不是自个儿在家剪剪就得了?” 消息闭塞的年代,很多城里司空见惯的事,在农村都显得很新鲜。
小荔肯定地点头:“是啊!像有单位的,还会发剪头发的票呢,拿着票就能去厂里的理发室剪。”
春桃眼神里充满了向往和期盼:“小荔,那你知不知道哪儿有这样的书?我也想找找看,学学!”
小荔摇摇头:“我倒是不知道哪有,等过了年,我去县里新华书店帮你问问去!”
春桃顿时喜笑颜开,连声道谢。
热热闹闹的家宴驱散了心头的阴霾。酒足饭饱,一家四口踏着月色和积雪往家走,心情已是大不相同。
而屯子另一头的老王家,小荔一家四口刚走,屋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只是这热闹底下,暗流涌动。
老太太环顾四周,像是才发现少了人:“哎?咋没瞅见国梁和他媳妇红梅呢?”
大伯娘脸上挂着得体的笑,语气平静:“今儿不是初二嘛,姑娘都回娘家的日子。红梅嫁到咱家,自然也得回她自个儿娘家看看爹妈去。国梁陪着一起去了。” 这话堵得老太太哑口无言,总不能说不让孙媳妇回娘家吧?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吭声,只是瞥了大伯娘一眼。
大姑凤琴看没人接她之前关于工作的话茬,眼珠一转,又起了话头。她重重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唉!这过了年啊,街道居委会可下了死命令了,家家户户但凡有适龄没工作的孩子,都得响应号召‘上山下乡’!我家那两个小子,托他爸的福,好歹在厂里弄了个临时工,算是暂时稳住了。可彩霞这丫头……” 她拉长了调子,目光瞟向坐在角落的女儿张彩霞,“这工作可真是愁死人了!要是一直找不到门路,就只能去那穷山沟沟里插队落户,遭那份洋罪了哟!”
她顿了顿,见大家还是没啥反应,只得自己把话挑明:“我这几天愁得睡不着觉啊!琢磨来琢磨去,要是手里头钱凑手,能给她买个工作名额就好了!虽说花点钱,可总比去乡下受苦强啊!” 说完,她眼巴巴地看着老太太,“妈,您看……您和爸手头宽裕不?能不能帮衬着凑点?帮帮彩霞这孩子?”
老太太顿时一脸为难。分家后,她和老头子手里就攥着那点压箱底的养老钱,统共几十块,哪有余钱借给她?老太太只好把实情说了。
凤琴一听没钱,立刻把目光转向了大伯娘:“大嫂!你看……你家能不能帮帮我们?拉彩霞一把?”
大伯娘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平静坦然,甚至带着点“惊讶”:“凤琴妹子,你这话说的。分家的时候,各家就分了那么几十块钱,这柴米油盐的,哪样不要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