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其他几个孩子可没这份“矜持”。金宝、小军、小强几个半大小子，眼睛紧盯着那油润喷香的肉碗，筷子精准地伸向肥膘最厚实的部位，夹起大块就往嘴里塞。腮帮子鼓鼓囊囊地蠕动着，油脂顺着嘴角往下淌，吃得那叫一个心满意足，满嘴流油也顾不上擦。

小荔爷爷看到一屋子的儿孙，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难得地拿出了平时珍藏、舍不得开封的白酒瓶。老爷子带着三个儿子以及帮忙杀猪的李师傅每人斟上一小杯清澈透亮的酒液。辛辣的酒香瞬间混入了浓郁的肉香里。就着眼前这一桌子硬扎扎的杀猪菜，男人们端起小酒杯，心满意足地抿上一口，再夹一大筷子肉送进嘴里，喉间发出满足的喟叹，这才是过年的滋味儿！

趁着众人吃得热火朝天，小荔妈、二伯娘李来睇、还有大伯娘三个妯娌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她们悄然起身，手脚麻利地将分割好、属于各家各户的肉块，按照早就盘算好的份量，快速分开。动作熟练又利落，像演练过无数遍。几大块肋排、后臀尖、猪板油被她们稳稳托着，悄无声息地送回各自的屋里，利索地锁进了柜子里这可是未来一年的油水和荤腥，得藏妥帖了。办完这件顶顶要紧的事，三人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轻松的笑意，赶忙回到堂屋，挤上炕沿坐下，准备好好享用这一年到头难得的大餐。平日里省吃俭用，也就盼着年节能放开肚皮吃顿好的。

小荔心细，早早就给妈妈、二伯娘和大伯娘留好了菜。眼看她们终于坐定，她立刻把三个盛得满满当当、菜肉堆尖的大海碗分别推到她们面前。“妈，二伯娘，大伯娘，快吃，给你们留的！”

三人看着碗里特意挑拣出来的好肉和热腾腾的菜，再瞅瞅自家贴心懂事的闺女/侄女，心头一暖，脸上的疲惫都散了几分，纷纷笑着夸道：“哎哟，还是我们家小荔最贴心！”“可不是嘛，真是咱的小棉袄！”

一顿热热闹闹的杀猪菜吃完，杯盘狼藉。两个姑姑王凤琴、王凤书和她们的女儿张彩霞，却跟没事人似的，稳稳当当地坐在炕上嗑瓜子，眼皮都不抬一下，看着小荔妈她们妯娌仨和英子、小荔等小辈忙前忙后地收拾碗筷、抹桌子。

二伯娘李来睇端着一摞油汪汪的碗碟，看着几位稳稳当当坐着的姑奶奶，一股邪火直冲脑门。她把手里的碗往灶台边“哐当”一撂，水珠子溅出老远，叉着腰就开腔了：“嗬！这饭桌上抢肉的时候，眼疾手快跟猪抢食儿似的，风卷残云！这吃饱喝足了，倒真把自己当‘稀客’供起来了？屁股比那磨盘还沉！怎么着，等着八抬大轿抬你们下桌啊？”

小荔妈正擦着桌子，闻言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手里的抹布重重一抹，凉飕飕地接话：“呦！这是把我们老王家当国营饭店了？吃完一抹嘴，拍拍屁股就等着服务员来伺候呢？我们这儿庙小，可没这规矩！”

王凤琴脸上那点假笑立刻挂不住了，眉毛一挑，话里带着尖刺儿就甩了回来：“二嫂，你这话说的可忒难听！我们回娘家，是来看望爹妈的，可不是来给你当老妈子使唤的！再说了，”她眼睛扫过屋里几个半大小子和英子，“家里这么多大老爷们儿、半大丫头小子的，年轻力壮的不干活，还轮得到我们这当姑的上手？真要论干活，”她话锋一转，直指二伯娘，“你这当主人家的，也别光动嘴皮子使唤人啊！我们这当客人的坐着歇歇，不正好给你家孩子们做个‘长辈该歇着’的榜样嘛！学着点儿！”

“榜样？我呸！”二伯娘气得脸都涨红了，一把将抹布摔在桌子上，水花又溅起一片，“看爹妈？空着俩爪子来看爹妈？你们当姑的是镶金嵌玉了，金贵得碰不得水？我们这当儿媳妇的就活该是伺候人的老妈子？要我说，别拿‘看爹妈’当那遮羞布！就是懒骨头没长齐，眼里天生没活儿的货！”

老太太看两个闺女被挤兑得脸色难看，护犊子的心立刻占了上风，拍着炕沿就骂开了：“吵吵啥！吵吵啥！让你们干点活儿委屈死你们了？一个个都是不孝顺的玩意儿！我闺女回娘家是享福的，可不是回来伺候你们这些嫂子的！” 两个姑姑得了老太太撑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