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备齐了家什。剩下的几头猪被拖拽出来,凄厉欲绝的尖嚎声,瞬间撕裂了屯子上空残留的宁静,传得老远老远。

村里的妇女们端着硕大的瓦盆、搪瓷盆,早已密密匝匝围在杀猪凳旁,眼睛紧盯着,只等接那冒着腾腾热气的、深红粘稠的猪血这可是灌血肠的上等料

另一边,临时垒砌的几口大灶上,巨大的锅里水早已翻滚沸腾,白汽冲天,水花咕嘟作响,那是预备烫猪褪毛的。手脚麻利的媳妇儿,把积了一冬的酸菜抱出来,在案板上飞快地切着细丝,酸冽清爽的气息一下子弥漫开来,冲淡了些许腥臊。烧水的烟气、烫毛的腥臊、酸菜的酸香、鼎沸的人声、猪临死的嘶鸣、孩童们兴奋的尖叫追逐……种种气味与声响,在这寒冬的清晨猛烈地冲撞、交织,又被腾腾的热气裹挟着,模糊了一张张冻红却洋溢着兴奋的脸庞。这热火朝天的喧嚣劲儿,竟比过年还要浓烈上几分!

整整一个上午,屯子都沉浸在这份带着血腥气的忙碌与喧腾里。几头猪终于收拾妥当,白生生的胴体高高挂在了木架子上。杀猪匠的刀精准地游走,按部位分割开来。紧接着,便是最牵动人心的重头戏分肉!按各家一年挣的工分多寡,分配这难得的荤腥。生产队长拿出个旧瓷碗,里面是早就搓好的小纸团。家家户户的代表屏息凝神,眼睛死死盯着那碗,紧张又焦灼地伸出手去,抓取那决定肉好肉孬的“命运签”。

小荔代表家里去抽,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闭着眼摸索出一个纸团,哆哆嗦嗦展开“十”!小姑娘差点高兴得蹦起来,排得这么靠前,准能分到顶好的肉!旁边的二伯娘就没这好运了,她展开纸团,“八十三”三个字像针一样扎眼,脸唰地垮下来,气得直跺脚,嘴里不住地小声咒骂自家手气太背。至于像大伯那样为村里操劳的干部们,自然早已心照不宣,将最好、最肥厚的几块上等肉,悄悄剔下来放在了一边。

轮到小荔家选了。小荔妈一个箭步挤到前面,眼疾手快,指着挂着的半扇猪肉,声音又脆又亮:“这块这块!就这块五花三层的!”那部分的肉肥瘦相间,层次分明,雪白的肥膘足有两指厚!在肚子里缺油水的年月,这可是顶顶金贵的宝贝。厚实的肥膘能熬出喷香透亮的荤油,炒菜、拌饭,全指着它,那是一家子人一年油水的指望。下面的瘦肉也厚实,足够解馋打牙祭。

小荔却眼巴巴地望着架子边角挂着的排骨和大棒骨,小声央求:“妈,咱要一扇排骨呗?我爱啃排骨。”小荔妈“啪”地轻拍了下她的手背:“傻丫头!那东西光有骨头没油水,谁稀罕?等最后分完了,要有剩的、没人要的骨头棒子,妈给你买点!”小荔一听,眼睛亮了,心里头暗暗巴望着排骨都没人要才好。

她裹紧身上臃肿的大花棉袄,顶着刀子般的寒风,硬是缩在分肉场子边上一个背风的草垛旁守着,打定主意守到最后,就为了那点子可能“没人要”的排骨。小脸冻得通红发木,双脚不停地跺着取暖,耳朵却竖着听村民们唠嗑。对她来说,骨头缝里那点肉香和炖得烂糊的骨髓,是再厚的肥膘也比不了的念想,是寒冬里最温暖的期待。

与此同时,那些推车送猪的汉子们,正经历着另一番刺骨的艰辛。去公社的路不算近,推着载了百十斤活猪、吱呀作响的独轮车,在积雪覆盖、坑洼不平的冻土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少说也得耗上将近一个时辰。寒风卷着雪沫子,无情地抽打在脸上、钻进脖领里。手很快冻得没了知觉,只是麻木地握着冰冷刺骨的车把。车上的猪被捆得结实,在颠簸中不时发出惊恐或痛苦的哼唧。垫了稻草的还好些,那些直接躺在硬木板上的猪,身体被硌得生疼,加上严寒侵袭,叫声越来越微弱,推车的人心也揪紧了,生怕还没到公社,猪就冻僵了,那可真是天大的麻烦。沉重的木轮在雪地上碾出深深的辙印,呼出的白气瞬间在眉毛、帽檐上凝成白霜,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重。这冰天雪地里的推猪苦旅,是屯子每年绕不开的、必须咬牙完成的任务。

日头渐渐西斜,肉总算分得差不多了,交任务猪的汉子们也都回来了。空地上,几口行军锅大小的铁锅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