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销社里人头攒动,年关将近,采购的人格外多。小荔挤在人群里,目标明确:一包大小不一的针,几轴颜色不同的线,几盒火柴,最后还称了一斤水果糖那花花绿绿的糖纸,看着就喜庆。小泽则买了些便宜的草纸和铅笔。兄妹俩提着不多的收获,取了行李紧赶慢赶,终于坐上了回红旗公社最早的一趟班车。
下了车,回屯子的路被厚厚的积雪覆盖着。寒风呼啸,吹在脸上生疼。天空灰蒙蒙的,铅云低垂,仿佛酝酿着一场更大的风雪。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踩在雪地上发出单调的“吱嘎”声。呼出的热气瞬间在围巾上结成了白霜,眼睫毛也挂上了冰晶,双脚冻得渐渐失去知觉。
这鬼天气,出门简直是遭罪!小荔暗暗发誓,天暖和之前,打死也不出屯子了!
沉默的跋涉中,小荔想起了哥哥的前程:“哥,那个工农兵大学的名额,学校有准信了吗?”
小泽哈着白气,声音在风里有些模糊:“校长私下找过我谈话了,说如果没有意外,学校的这个推荐名额应该会给我。”
小荔却没哥哥那么乐观:“哥,这事不能光看学校意思。有门路的人多了,万一有背景硬的给学校施压,最后落到谁头上真不好说。”
“嗯,我知道。”小泽点点头,压低声音,“我跟胡爱国关系还行,你也知道,他爸是县里革委会的胡主任。我跟他透了点口风,说了咱家没啥根基,怕保不住这个名额,他答应帮我在他爸那儿递个话。”
“胡爱国?”小荔想起那个抬着下巴、眼神带着点傲气的男生,“他那样的人,能真心帮忙?”
小泽的声音压得更低:“我…委婉地表示过,如果能保住这个名额,我们家愿意出五百块钱感谢。”
“哥,他那样的家庭能差这点钱?”这钱对普通人来说真是一大笔,但对于那样的家庭真不算啥。
“你不懂,”小泽摇摇头,“他爸是有本事,可他家兄弟四个呢!他爸最看重他大哥,他妈的心思都在大孙子身上。胡爱国夹在中间,家里虽然不至于亏待他,但手里能自由支配的钱,肯定不多。五百块,对他来说不是小数。”
小泽顿了顿,又补充道:“这事开春就能定下来。听说今年推荐的学生是去黑江大学和省医科大学。学校那边三月份中旬就要去报到了。”
“哥,学校还能自己选吗?”小荔对这不用考试、凭推荐就能上的“大学”充满好奇。
“想啥美事呢!”小泽苦笑,“就是能选,也轮不到我这种没门路的挑三拣四。”
小荔了然地点点头,不再多问。两人埋头赶路,只想快点回到那温暖的家里。
远远地,终于望见了屯子口。更让人心头一暖的是自家烟囱里冒出的袅袅炊烟。想到家里烧得滚烫的大炕,两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
路过大队部时,却发现那里围了不少人,闹哄哄的。小荔好奇,拉着哥哥挤进人群。原来是公社民兵连通知下来了:过两天组织人手进山狩猎!只要是身强力壮的年轻社员都可以报名参加。参加的人不仅记满工分,还能分到实实在在的猎物那可是肉啊!在这个年头,肉的诱惑力太大了,好些小伙子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每年冬天都来这么一回,”旁边有老社员解释,“主要是清理和吓唬一下山上的野猪和狼群,免得它们冬天饿急了下山祸害人畜。”
小荔踮着脚张望,竟在人群里看到了爸妈的身影。她赶紧拉着哥哥挤过去:“妈!爸!”
小荔妈一回头,看见自家闺女和儿子,又惊又喜:“胖丫!小泽!啥时候到的?冻坏了吧?咋不先回家暖和着!”她心疼地拍掉小荔肩头的雪花。
“这不看见你俩在这儿嘛,正好一起回去!”小荔挽住妈妈的胳膊。小荔妈显然还没看够这热闹,有点舍不得走,被小荔和小泽一人一边,硬是给“架”回了家。
一推开家门,温暖的气息夹杂着柴火和饭菜的香味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满身的寒气。一家四口迫不及待地脱鞋上炕,把冻僵的脚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