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的上海,西郊的怀旧洋楼灯火通明,铁艺花窗里洒出星星点点的金光。
晚宴开始得不算早,云窈却早早就梳妆好了。她穿了一身冰蓝色丝缎礼裙,斜肩裁剪,领口柔软地贴着锁骨,发髻高挽,只在鬓边垂下一缕轻卷的碎发。
脸上略施粉黛,眉眼却仍是那副少女似的乖巧模样,皮肤白得仿佛能在灯下透光。
车一停,她还未来得及整理裙摆,眼前便迎面撞上一道高大的身影。
白聿承。
男人穿着深色军装,军大衣搭在肩上,领口微敞,眉骨冷峻,眼下隐隐一抹疲意,像是方才才从部队赶来,身型笔挺。
他似乎没想到会在此刻遇见她,脚步略顿,目光掠过她冰蓝色的裙摆,停在那只挽着纪斯淮手臂的纤细手腕上。
仅仅一瞬,他的眼神微凉了几分。
下一秒,他什么也没说,只略一点头,便转身朝楼里走去,军靴踏过石阶,一如他整个人克制、冷硬,带着压迫感的风度。
云窈心中微乱,却垂眸掩住了所有神色。
她手仍搭在纪斯淮的臂弯里,笑意未散,步履轻盈。
纪斯淮看着她,什么也没问,只伸手替她理了理肩上的披肩,轻声:“冷不冷?”
她摇头,声音软:“不冷。”
两人走进宴会厅的瞬间,立时引来不小动静。
那些原本围在一起说话的太太与女眷,齐刷刷地看了过来,目光里掠过惊讶与打量。纪斯淮向来不喜这些场合,如今竟然现身,还带着他未婚妻,顿时令厅内窃语四起。
云窈的出现,更是让不少女眷不自觉地正了正坐姿。
礼裙是订制的裁剪,贴着身形,衬得她纤细柔美,气质却极为温和无害,像温室里养大的茉莉花,香得清淡,不扎人。
人群中,一处偏靠窗边的角落,坐着三位衣着讲究的名媛,手边瓷杯轻晃。
“……是纪先生?”
坐在中间的女孩忽然直起了身。
她一身鹅黄旗袍,面容清秀温顺,是上官家二小姐,上官聿澜。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人群里那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他真的来了?”她轻声道,“还带着……?”
身侧的茶杯被人轻轻放下。
上官太太的目光也顺着望去,凝了几秒,唇角轻轻一勾:“纪家小少,果然有几分情意。”
上官聿澜垂下眼,唇色微白:“他是订婚了。”
“订婚不是结婚。”上官太太淡淡说,语气带着一点不容置喙的意味,“你不是早就仰慕他?现在人都来了你倒还犹豫什么?”
“可是……”她声音轻了几分,“他带着白家的女儿来,他会不会”
“男人都是一个样。”上官太太俯身靠近她,语气低得像是风声,“你要是今晚不争,早晚被别人抢了先。”
“况且,你比她清楚纪家的生意,也比她稳妥。他娶她,不过是白家的面子,你给他别的……他自然会回头。”
上官聿澜咬了咬唇。
她母亲拍拍她的手,眼底藏着算计:“乖,听话。这点事,娘来安排。”
她朝身后的女仆使了个眼色,随即站起身,笑着朝内厅走去,仿佛只是去打个招呼。
云窈坐在角落一隅,耳边喧哗声如水流一般断断续续,宾客谈笑、酒杯轻响,处处都热络极了。可她眼里却始终泛不出多少光,整个人坐得笔直,却悄悄陷入沉默。
她偷偷望向宴会厅的另一侧。
白聿承站在人群中央,军大衣早已交给了侍从,里头是一身剪裁利落的深灰军装,领口敞开两颗扣子,露出脖颈线条,冷白皮肤与金属军章一同落在肩头,反而添了几分不近人情的疏冷。
他周围站着不少人政界的,商界的,都一个接一个地上前敬酒。
可他脸上始终没什么表情,只是礼貌地点头,偶尔抬眸看看来人,语气也冷,像是在例行军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