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线刺破白茫茫雪原的骑兵,才揉了揉眼睛欣喜喊道:“是将军回来啦!”
路程遥迢,同林煜回京的只有左右随侍的几个裨将,俱被请往皇帝设下的庆功宴接风洗尘。林煜却迫不及待回了宫,马蹄一路轻快没入了城墙边角的草木繁茂几乎遮住了的侧门。
守门的侍卫原没认得出来人是谁,只见他风行驰骤,甲胄着身,腰间又佩剑,直直往宫门中闯,立时下令放箭。利刃直逼青年咽喉,却在方寸之遥被他手中剑柄随手一遮正正拦下,锋芒相抵之间火星溅起,箭身崩裂。
那青年的迅疾身影却丝毫未缓,只是掏出腰牌朝他一晃示意,没再往后看一眼,就这样张扬肆意地入了宫门。
侍卫头领认出了那令牌,慌忙拦住要追击的手下,遥遥地向那个身影行礼目送他远去。
锦绣湖因常年红鲤成群,荷白菱绿而得名。林??幼年时偏爱这一隅安静,便常常避了喧闹,躲到此处来或冥思或读些志怪传记,索性叫人在这儿修了小苑作书房。年幼时林煜一寻不到兄长便会穿过御花园深处那片竹林,再过几道偏远宫墙,找到这僻静小轩,偏又不肯去走正门,反而趴到朱窗上,探个小脑袋进去眼巴巴地望着。每到这时林??总得无奈探口气,合上手中书卷,出门来牵着幼弟的手,去陪他看又发现的什么新奇小玩意儿。
或是捉来一只萤火虫,或是收留了只翅膀伤了的小雀儿,小孩儿有什么都要兄长瞧上一瞧。
林??不喜身旁常有人近侍,这处书房本来也是为了避开那一众太监宫仆,又或是父亲派来的暗卫,故而并未设牌匾,是处无名小筑,只有宫中的老人才知这曾是皇上少年时最属意之所。先帝亡故后他忙于朝政,再无少年时那闲暇,因而这处也便慢慢荒下来。
如今这儿草木苍郁,几乎要映没过窗沿,已然数月未曾有人造访。
直到今日一袭黛青色身影自蜿蜒小径穿行而来,唤醒了经年的寂静。
青年下马时惊落了檐前的几瓣红梅,簌簌落在他肩上。
林??赶来时所见的正是眼前的光景――
屋外战马一卸疲累,悠闲饮水甩着尾巴,屋内青年侧卧在一小榻上安然睡着,只着件黛玉色中衣,脱了盔甲的身形并不那样壮硕,反因腰身纤细,而衬出几分瘦削来,唯胸膛前和手背上深刻的疤痕才显出他在战场上所受的风霜。
他原本眉目浓秀,却在岭北的雪中来去,添了几笔硬朗轮廓,光阴在少年人身上最是干脆可见,生生把生涩的未熟酸果雕琢成如今这般俊朗坚毅的模样来。
林??坐到床畔去,手抚上他的面颊,顿时叫人清醒过来。
“唔……”他含糊从鼻腔嗯了一声,慵懒不情愿地睁开眼,反握住林??手背,坐起身来笑着埋怨他:“哥的手还是这样凉,可见是没听太医的劝,好好养着身子。”
林??只是顺势捏了把他的脸:“知道凉也不叫人生了炭火来。”
林煜借着这些许绵绵睡意,枕到自家兄长腿上又合上眼,半是撒娇半是玩笑的:“太乏了,我烦那些宫人来来回回折腾,不想惊动人。况且要是被那群老不死的知道我回了京不先去陛下眼前请赏问安,不知道要怎么编排我呢。”
骄纵肆意,不知礼数的罪名林煜这些年确实是得了个遍,说他在岭北军营拥兵自重,划地为王。林煜这些年来战功卓著,虽然已获封爵位,别说封地宅邸,竟连分毫银钱赏赐都不曾得到,可见当今圣上有意打压其势头。
只是那群意欲迎合皇帝弹劾林煜的人并不知,皇帝同他胞弟之间并无甚手足相争之仇,哪里能被几句挑唆说动。
林??宠溺着眼前的人都来及。
林煜为了早点见到林??,策马日夜兼程,眼都没合上一次,这会儿的确是困顿不堪。终于见了自家兄长,闻着他衣袖间的清淡药香味儿,又昏昏沉沉同他呢喃了几句,终于还是窝在他身前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