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我,不要有那天。”
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映出两人交叠的影子。
一个梦里千疮百孔,但她柔软的怀里温热如初。
夜风掠过窗棂,带走最后一丝寒意。
苍杳听见他心跳慢慢稳下来,自己却无声红了眼,若真有她消失的那天,他会不会像今夜这般,独自在黑暗里惊喘着醒来?
只是想一想,心就疼得发紧。
金殿矗立百官垂首,御座仍然空悬,唯萧临一袭素缟,独坐于监国之位,而晋王萧玄就立于百官之首。
案头奏折堆积如山,他正听着户部尚书禀报江淮水患后的赈济事宜。
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偶尔一两声压抑的轻咳被他用茶盏的碰撞声巧妙掩过。
唯有离得最近的程焕,能看见他扶在案下的左手,指节因用力而透出青白。
“需即刻调拨粮草十万石,另遣……”萧临的声音顿了顿,眉心几不可察地一蹙,似有瞬间的恍惚,他抬手,指尖按了按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看着萧临停顿一滞,萧玄那双素来冷冽的凤眸此刻沉得像淬了冰一般,眉峰紧蹙,本能地绷紧了脊背。
他今日入朝是为禀报边关布防,目光却始终未从萧临身上离开。
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像毒蛇般缠绕在他心头,越收越紧。
他看见萧临的脸色在琉璃灯下透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绝非殿内炭火所致。
“太子殿下!”
因秦氏一事,胡严柯被贬为太史,移步出列,声音洪亮却带着刻意的关切,“臣观殿下气色极差,恐难再理朝政,国不可一日无主,不若暂由四皇子代理,以安朝局。”
话音未落,谢明远已拂袖而出,银须微颤,目光如炬:“胡大人此言差矣!储君尚在,岂可越序?再且晋王殿下乃先帝亲子,理当由二殿下暂代监国,此乃祖宗法度!”
两党顿时剑拔弩张,文官列中有人附和,武将堆里亦有人怒目。
声音如潮水般涌来,吵得殿内嗡鸣。
因着那慌乱的吵闹声,萧临指尖微颤,胸口起伏不定,眼前金柱开始旋转,耳边的声音忽远忽近,像隔着一层水雾。
“够了……”他试图开口,却只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低哑。
就在此时,变故陡生!
心口忽然重重一沉,感觉是某种阴冷的东西顺着经络窜了上来。
萧临下意识按住胸骨,耳中却听见幽远而尖锐的笑声似从阴凉的地底钻出:“时机到了。”
黑雾无声无息地漫过门槛,凝成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隔空对着他心口遥遥一握。
萧临只觉心脏被骤然攥紧,喉间迸出一声闷哼,双膝发软无力,冷汗瞬间浸透中衣。
众臣话音未落,萧临猛地抬手掩唇,剧烈的咳嗽再也压制不住心口那阵疼痛。
他整个身子因这猛烈的咳喘而弯下去,瘦弱的脊背剧烈颤抖。
“殿下!”程焕轻呼上前,转身站到萧临面前,把众人的目光都给遮掩下来。
“无……妨……”萧临试图摆手,声音却嘶哑破碎。
然而,下一瞬,那强行压抑的咳嗽声中,还并有发黑的血液,从他掩唇的指缝间狂涌而出!
再也挡不住众人的视线,淅淅沥沥的血迹,溅落在冰冷的金砖上!
“!!!”
满殿死寂。
所有大臣骇然抬头,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惊心的一幕。
萧临的身体晃了晃,因疼痛眼中的涣散开来,他像是想拼命抓住站在自己身前的程焕,可手臂无力地抬起,却最终什么也没抓住。
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直直地从监国座上滑落,而程焕拼命稳住他向下滑落的身形。
“皇兄!!!”一声撕心裂肺的声音撕裂了凝固的空气。
萧玄踏步而上,朝服宽大的袍角被急风扬起,玄色云纹不断翻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