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来,许章霖目色稍缓,有些故作玄虚地咳嗽两声,自怀中掏出一本《礼记》摆到他面前。
柳伏钦挑了挑眉,“这是何意?”
“你翻一翻。”许章霖含笑道。
待他翻开,适才呲牙咧嘴与他解说:“这是我堂兄在我及冠那日偷偷塞给我的,眼瞧你有喜事,我想送你什么都觉得俗了些,倒不如以此相赠,你好生研读一番,必有大用。”
随手撩开一页,就见内里男男女女缠扭一处,衣衫半褪,各种稀奇古怪的姿势摆着,书页左侧还印着一行小字:春宵秘戏图。
近乎一息间,柳伏钦像是被什么烫到,急忙将其合上,收回手,听耳旁那个声音一本正经地调侃,暗道信了他的邪!
本以为他今日来是有要事相商,怎料这便是他的要事?一本假的《礼记》?
柳伏钦红着脸轻咽了下,须臾,皱起眉峰,“我不需要。”
许章霖勾搭住他的肩,笑得暧昧且意味深长,“这可不兴装啊,兄弟又不会害你。”
言毕,左右顾盼一刹,见下人站在犄角旮旯,不闻招呼皆不会过来的样子,安心翻弄,找出一页自认为最有意思的拿给他瞧,“你看这个,整册就这一幅别样不同。”
柳伏钦视线偏转,落在虚空处,板着脸咬了咬牙,实在没有光天化日之下,与人共看避火图的嗜好。
许章霖扭头睨他片刻,有些乐了,不就是几幅春宵图么,他又不是没见过,故作什么矜持呢?
大抵存了些坏心,想要惩治他两月不去府上寻自己,许章霖大掌一挪,拍拍他的脑袋喊他转回来,“跟我还见外?我这独一册都愿意给你,再诚心也没有了,赏脸收下吧。”
与此同时,沈韫才从澹绮苑回屋不久,刚吃上一口热茶,又闻洺宋前来禀报:“姑娘,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忘了与您说。”
听言,只得撂下茶盅,拂拂衣裙起身。
及至廊庑外,隐约听见父亲跟母亲议论什么,声线轻泛,大约还提了几回柳家。
外头下人看见沈韫,忙进去禀声,不一会儿,沈璿跨门出来,身上仍是那套素服。
分明天天见,沈韫却觉得他好像变老了,眉宇间消减了几分凌厉,蓄积出一种稍微陌生的亲和。难道是久未涉朝务,他那身严寒的气势都跟着隐退了么?
一行思想,一行垂目喊了父亲,他应了下,往院首提步而去。进得屋内,宋氏把腰稍挺,招手唤她,“来了,过来坐。”
沈韫依言坐去榻上,便闻一句:“方才你父亲与我说想让钦儿过府一趟,正好你没出去,我便想,你亲自到柳府唤他,顺便给他提个醒儿。”
“爹爹要做什么?我又该提醒什么?”沈韫牵了牵眉。
“能做什么呀?他单是问几句话,欲替你再仔细把把。”宋氏转过几许膝盖,半副肩身朝着她,面容颇有为难,半晌才续。
“……你就跟钦儿说,叫他能不提他爹爹,便不提,省得你父亲脸色又不好看。”
听得沈韫眉头一拧,这种话,要她如何出口?声音骤然暗下去,“爹爹和柳尚书还僵着?”
“可不呢,也不晓得为了哪样事情。前几天锐之来了一趟,两人在书房中捱了一下晌,出来心情就不甚舒快。估计还是庙堂那些事。”
宋氏叹了一声,心知让她去说有些尴尬,却也没有更合适的人。
沈韫举棋不定。好不容易休沐,去见柳伏钦就为了讲些令人难堪之辞,他得如何想她?
可细细思忖,母亲的顾虑也有些道理。既是父亲请他来,他若何处不善,让父亲败兴,的确吃亏。
于是静默片晌,沈韫妥协地低垂眼帘,从房中辞了出去。
时辰尚早,游廊上的阳光是一片清黄颜色,沈韫徐徐走着,在腹中编织说辞。
将至府门,乍见沈延宥从外头回来,身后跟着重安重宁两人,手里满满当当,像是载了一身赃物似的,神情紧张,步履飞快。
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