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太子已更换常服, 见他待行跪拜,亲自上前扶他, “不必这些虚礼,权当本宫还是从前在猎苑讨你相助的小公子, 松快一些。”
回想往事, 柳伏钦垂着睫笑,“殿下折煞臣了, 那会儿是臣无礼, 望殿下勿怪。”
“怎会怪你?当年若非你极力阻挠, 本宫这条膝盖恐怕难以健善了。”太子含笑说道,侧身命内侍煎茶,复领他坐下。
谈起少时交往,太子面上流露两分潇洒快意,“那时本宫轻狂, 只道猎苑之物不过驯兽,有何可惧?便是伤了哪里, 也仅是草草包扎, 倒被父皇揪着后领好生教训一顿, 如今想想……”
说着,抚膝笑了笑,思及父皇一副急乱又关切的面孔,与今时暴戾虚伪之象难能匹配,不由心底微叹,稍低视线静了一晌。
柳伏钦听着天家父子私密,略感局促,隐约觉得太子殿下今日寻他,绝不是叙旧这般简单,可太子不开口,他不便唐突启言,故而缄默着,端坐一旁。
少顷有人奉茶上来,太子捧着盏托,一壁拎盖刮浮茶沫,一壁信口,“你父亲前些时日弹劾汪常寿与汪贵妃的折子,你可有耳闻?”
听言,柳伏钦眸光微黯,瞳孔几不可察地沉了沉。父亲弹劾汪氏从未与他提及,太子忽然问,叫他心里陡地设防。
恐此事涉及二哥,他几乎下意识地说了声有,随即又闻太子接道:“柳尚书的奏折一递,众臣工纷纷附言上表,却皆留中不发,朝廷眼下可谓一片哗然。”
柳伏钦阖口一阵,听太子话中有些许对皇帝的不满,未等他搭腔,澹然的嗓音复又转起。
“调你到文英殿,你应该知晓原委罢?”
一语戳中他心头疑惑,眉峰稍攒。
自太子与他谈论朝事,便大约猜出什么,仔细思想,却觉无甚可能。他与太子虽有交情,到底远淡多年,怎会突然召他入自己麾下?如此无兆、潦草,不似当朝储君所为。
可若说此事因父亲而起,终究出格了些,以父亲那副刚直的性子,竟会为他疏通至此?
前后持疑,片刻没有出声。
太子默视他一会儿,略置茶盏,“你不必疑心,不是柳尚书替你求的,是本宫身边需要一个能时常说说话,下下棋的人。你若不愿,本宫绝不勉强,仍可让你回翰林院任职。”
闻及此处,柳伏钦自无辞却的道理,离座揖礼道:“蒙殿下垂爱,臣愿以绵薄之力,为殿下分忧。”
“好。”太子一笑,命人拿棋盘过来,继而微微抬目,旁人尽无声退下,室内便响起清寒的落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