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一盆化雪的水铺天盖地向他浸下来,回到房中良晌无言。
外头雨止住了, 云翳染霞, 屋檐底下坠落长久的啪嗒声,柳伏钦静默听着,心里唯有一个念头翻涌而上他想沈韫了, 他要见到她。
迫切的欲望使他顾不及袍服洇湿,渴骥奔泉般直往沈府行去,却在抵达沈府后, 胸中急促的声响骤然停顿,得到一个令人颓靡的回答。
她此刻不在府上。
柳伏钦等了很久, 直到日隐西山,这段光景仍然没有回应。宋氏知晓他来府中, 几度邀他到院里叙话, 他头一回婉辞了,只称身子不愉, 便落寞退去。
世无永夜, 金乌从几团浓云中露了头, 又到天明。
午时的首阳书院比任何时辰都更热闹,学子们揽背挤搡,从各自的院堂中夺步出来,一路语笑喧阗地溜向馔堂。
沈延宥才闻报钟,蹿得比谁都快, 却是与众人相反的方向,步履欢悦地去寻柳伏钦。
才至半途, 适逢许章霖跨过一扇月洞门, 扭头与身后的人影笑说:“你别不信, 我那会儿将他制得迭声讨饶,忒痛快了!”
言罢又朗笑两声,回首便见沈延宥有些惊讶地打量他,大步过来提眉问:“章霖哥哥,你如今成了武进士,怎还日日困在书院,没去承个一官半职来当?”
旋即,许章霖神色一垮,恹恹泄一口气,“还不是叫我爹给压的……”
不欲谈及此,复展了展眉,眼梢里荡起一点灿烂的笑,勾着沈延宥转了半步,朝武场那边努一努下巴。
“别提这些了,咱们去后头较较武艺?已经好久不曾与你们切磋,骨头都要松了。”
沈延宥紧忙扒拉下肩上的手,打着圈从他的控制中脱离,目光使劲向柳伏钦瞟,嬉笑着回:“我便算了吧,伏钦哥哥陪你,我看着就成。”
许章霖见手里的鱼儿挣游出去,笑称一句德行,重又返到柳伏钦身旁,冲他挑挑眉峰,“那就咱俩?刚好你吃不惯馔堂的菜,若你赢了我,我便‘舍命陪君子’,跟你摸到外面吃去。”
孰料他却不大在意一样,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脸上有晦涩的情绪隐隐滑过,开口是对沈延宥道:“沈韫昨日……出去了么?”
一句话叫许章霖讪讪闭嘴,捋着连纹袖管与二人一齐朝前,就听沈延宥嗯了声,语气稍暗。
“姐姐拿着我的帖子去了解府,回来时好像喝了点酒,问她什么俱不答应,把我和母亲都吓坏了。”
顿了顿又想起什么,嗓音低下来,有如自语:“不过和上次比,姐姐昨夜尚算清醒,走路也不晃,就是哪里怪怪的……”
柳伏钦微微垂睫,眼角醋意横生。
须臾,他侧目将许章霖淡睇,终于应了他,“改日吧。”
许章霖满头雾水,抬眉回望稍顷,又闻一声填补:“改日再与你切磋。”
不由得缓缓咧唇,住了步,抱臂盯着他们几番睃巡,“你们一个两个何时变得这样怯弱?是我之前没来书院,你们便决定摒弃我了不成?”
柳伏钦无声地笑了笑,提袍迈过红槛,“我是担心伤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