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了一下母亲和孩子的情况, 对梅妈妈道:“她体质孱弱,生育之后?气血虚亏,一个月内绝对不能受冷受风。孩子也?有血瘀的征兆,这几日必得好好看护着,若是有目黄、身黄、尿黄的症状,还?请您尽快找我,为他诊治。”
梅妈妈抱着孩子,前两句连连点头,说到后?面却面露难色。
孟柔察觉:“怎么,是还?有哪里不明白?”
梅妈妈还?没答话?,对门倚着门框看热闹的女郎先笑起来?。
“娘子是官道上的正经人,有所不知。”四?月初,天气已?经热起来?,女郎身上只?裹着件薄纱衣,身上全?是刚才?接客的痕迹,“妓子生下来?的孩子哪有养在身边的?女孩还?能勉强教养着长大,以后?一同接客挣钱,男孩却只?能做龟公?,养来?吃白饭的,妈妈再心善也?留不下来?。再过一会儿?,便会有人来?接走这孩子,娘子有什么话?要交代,不如?交代他们去。”
“知道林娘子是正经人,还?不快闭上你那张臭嘴。”梅妈妈啐她一口,转而对孟柔温声道,“娘子放心,托付的那户人家?忠厚老实,只?是苦于没有子嗣,如?今生了个男孩,正正好。他母亲早前亲自见过那户人家?,也?同意了的。”
梅妈妈低头看着仍在襁褓中的孩子,费了这样大的力气才?降临人世,他也?累得睡着了。
“这孩子生在这地方便算了,可不要让他当这里头的人。”
纱衣女郎方才?还?笑着,此时?也?神情落寞:“我们这样的人,生来?便命苦,便是天下大赦也?赦不到咱们头上。”
孟柔一直没说话?,此时?突然问?道:“天下大赦?”
“娘子不知道么?二月朝廷打?了大胜仗,皇帝下旨大赦天下,这几日人人都在说这事。”纱衣女郎道,“妈妈知道的,我那个远房叔父,先帝当政时?做了逃兵,这些年一直躲在山里不敢回?来?,消息不通,三年前那场大赦便没赶上,这回?立时?去县衙领了户籍,以后?再不是流民了。”
说着说着又有些伤怀,逃兵役的叔父尚且能有回?家?的一天,她们这些贱业女子,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孟柔长睫颤动。
天下大赦,逃兵也?能回?家?。
那逃奴呢?逃奴也?能当自由身吗?
母亲和孩子的状况都已?经稳定下来?,孟柔背着箱笼便准备离开,梅妈妈装好钱袋递过去:“多谢林娘子,这是诊金。”
这也?是旁人请她看病的原因之一。楚鹤名声在外,每日上门求医的不在少数,诊金收得也?更高,请她来?看则实惠许多。而且她是楚鹤的徒弟,医术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就算她医术不行,她师父就在沐春堂,总不会放任徒弟在外头败坏医堂名声。
孟柔接过钱袋打?开来?,两吊铜钱一点不少,平日去其他地方出诊也?是这个价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