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戴怀芹种种伤害林寓娘,伤害他们的孩子,追其根本,原因是在?江铣身上。

于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道歉,抱歉他生在?江府,生在?戴怀芹膝下,抱歉他与孟柔有了孩子,却?没能护住他们。

“我问过方?丈,方?丈说,像这?样未曾睁过眼睛,未曾看过光的孩子,父母若是太过思念,反倒会成为牵绊,既不利于死后冥福,也不利于转世轮回。”何况他也说不清楚,这?孩子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又会是什?么时候消逝无影,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替他取一个名字。

就连立碑,立牌位,也不知该写些什?么。

嬴铣取下托盘上的香,同?林寓娘方?才拜祭楚鹤一般,借着烛火点燃檀香,晃一晃灭去明火,放入香炉,但并?未礼拜。

世人参拜神佛,总是心中有所愿望,拜祭家人,心中也可诉说思念。唯有他,祭无可祭,拜无可拜。

就算点燃香烛,也只是邯郸学步而已。

林寓娘看着那块牌位,却?没有再点燃香烛,只是扯住了嬴铣衣袖,想要从他站直的身躯中汲取一点力量。

“我不知道今天会见到戴怀芹。她两次害我性命,却?能成为王妃座上宾。我心里很恨她,可是在?王妃宴席上,我却?不能将她怎么样,也不知该将她怎么样。”

另一层的想法,则是她察觉到却?说不出?口?。

戴怀芹毕竟是嬴铣生母。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是非对错似乎总很容易辨明清楚,但投鼠忌器,对错一旦牵扯上关系,便?如水中观镜,总是难以分辨清楚。

“戴怀芹席上说到子嗣,因我住在?徐国公府,席间许多人为着奉承你,或是奉承我,追问你我何时成婚,何时会绵延子嗣。”

嬴铣绷紧下颌角,眼中慢慢都是戾气:“我已经派人知会江府,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便?别怪我不留情面。他若管不好他手下的人,我也不介意撕破脸。”

但林寓娘要说的,却?并?不仅仅是告状。

“我……”她看着那块牌位,声音中带上一丝颤抖,“我不会再有孩子了。”

林寓娘自己便?是医工,自己的身体境况如何,她最?是清楚。戴怀芹当日给她下药时没有轻重,又或是说,分明一道道都是奔着要她命去的。胞宫损之?又损,即便?尽力恢复,也只是日常生活不会受到影响。

但要再强求子嗣,只怕是不能了。

早在?麟游县延请医工为林寓娘看诊时,嬴铣便?已经预料到这?一点,此时听林寓娘说来,也只是确定了事实而已。

他轻出?一口?气:“既如此,我也不会再有子嗣了。”

林寓娘一怔,抬头看向他。

嬴铣没有转过头,却?察觉了她的视线,只是苦笑。

“为何这?样惊讶?我害你不能生育,害死了我们的孩子,戴怀芹虽然是操刀手,但终归我才是那个罪魁祸首。我害你如此,难道还能再去同?旁人绵延子嗣吗?”

林寓娘沉默许久。

“其实,你根本不必……”

“别说了。”嬴铣反手握住她手臂,打断她,“别说了。”

语气中甚至有这?些许哀求。

“若你对我还有一丝……还有一丝怜悯,就别再说了。”

……

又在?佛寺中静静待了许久,离开?无漏寺时,天边已经显出?晚霞。

在?山门处,林寓娘突然心有所感,回头看向石碑上的题字。

无漏寺。

断绝一切烦恼根源。

楚鹤对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她同?他并?不一样。

林寓娘静静站了一会儿?,回过头,嬴铣仍旧停留在?原地等她。

她快步追上去,牵起赢铣的手掌,从腰间取出?一枚银花钱,交给他。

嬴铣蹙眉看着手中的花钱:“你……”

孟柔嫁给他时,身上只有一件嫁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