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林寓娘回头,嬴铣扬眉:“还有什么事?”

这里?是她住的院子,林寓娘想,这话应当是她来问才对。

可或许是夜色太深,又或许是折腾这一天当真累了,林寓娘神志清明,却隐隐觉得酒意?上头。

“今日的事,多谢你。”

要?多谢嬴铣的事情太多,不论是在公堂上帮她解决孙家母子的事,还是为她点破其中阴谋、替她想办法利用幽州刺史,又或是送她一路回来。

可听见道谢,嬴铣反倒慌乱起?来:“不过是小事而已,哪里?值得你道谢?我……”

“就像你说的,我在长?安的确没有住处。”林寓娘打断他,视线却看向旁侧正?随着夜风不断晃动枝叶的杏树,低声道,“……府上既还有空房,回到长?安之后,恐怕还要?再多麻烦你几日了。”

“什、什么?你是要?……”嬴铣每个字都听得真切,却还是疑心自己听岔了,不敢置信地想要?再问,却又怕她收回,只得高兴地点点头,“好,好。你放心,不麻烦,你只要?肯来……”

虽然不知道林寓娘为什么突然肯松口,但她毕竟是松了口,赢铣心里?自然十分高兴,可天色昏暗,隔着一道院门,他看着不远处那道影影绰绰的玲珑身影,后知后觉,其实并不该将这份高兴表露得太过明显。

于是以拳抵唇轻咳一声,好歹是找回几分大将军的沉稳持重,点点头道:“你肯来,我求之不得。”

这话说得让人无?端脸热,林寓娘没搭理,只道:“大将军公务繁忙,想必明日还要?早起?,我就不送了。”

“好、好。”

幽州潜藏危险,长?安也不是什么太平地方,林寓娘一个孤身女子无?亲无?友,嬴铣思来想去,徐国公府好歹是自家?地界,还是让她住在家?里?最安全。可方才只是提了提,见她不肯,便?也不敢再说。

只想着等?回了长?安,再想些什么办法,买几间民宅,多安插些人手里?里?外外护卫者,勉强也能安心了,可林寓娘却松了口。

就连眼下林寓娘要?送客,赢铣也是无?有不可,转身离去时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不过是借住,值得这样欢喜么?

林寓娘看他当真走远了,这才回过身往屋里?走,推开房门,正?要?跨过门槛时怔了怔,抚上唇角,明显的弧度,正?是她自己也没察觉的松快心境。

或许是因为喝了酒吧。

这回,林玉娘没再强迫自己忽视心中的那份轻盈。

当日辽东城下,嬴铣问她为何要?回头,林寓娘只说是放心不下军中众人,放心不下他的伤,也不肯大战在即却当了逃兵。

可只有她心里?清楚。

林寓娘握着那枚银花钱,银色纹饰与皓月清辉相映。

……回到长?安后,又会如何呢?

终究是一声叹息。

……

果?然如嬴铣所说,次日一早,刺史夫人便?带着林寓娘落下的医箱上门,一同带来的还有好些捧盒箱笼,她似乎一夜没睡好,隔着厚厚的铅粉也能看见眼下的两团青黑,明面上打着的旗号是来给林寓娘送东西,但坐下没多久,便?就旁敲侧击地问起?昨日县廨里?头的事。

“说来也巧,妾去到公廨的时候明府正?在拷问人,正?说起?孙家?死去的大儿媳。夫人是知道的,妾过手的所有病人,四诊医方皆有医案在录,明府查问之后没有问题,便?就放妾走了。”林寓娘作出一副感激模样,“幸得上天庇佑,明府果?真公正?公道,并没有因几个宵小的胡言乱语就将妾打入大牢。”

“那、那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呀,多谢夫人特地告知,要?不是您,妾只怕还看不清这孙家?母子的嘴脸。”林寓娘按照嬴铣教的糊弄过去,长?叹一口气,“也幸好范阳县令明镜高悬,若是换作旁人,只怕查问了妾的过所就……唉。”

“嗯?”刺史夫人连忙道,“你的过所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