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在长?安,这时候应当已?经敲起鼓了吧?

赵石洗净手回?来,正巧见她被微弱阳光照亮的侧脸,他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过去:“林娘子……”

“快、快!医工在哪?!”才开口就被打断,二人循声回?头,只见一大群人抬着担架冲进来,“大……有人受伤了,快!”

战事已?经结束,却又有伤兵送过来。胡医工累得几乎脱力,听见有人叫唤着要医工,撑着膝盖几回?都站不起身,只能摇摇晃晃地将手抬起来,领头的看见了,立时调转方向将担架往他跟前送,乌泱泱一大群人,个个身材魁梧,铠甲厚重,转瞬就在胡医工跟前围成一堵人墙。

这一日所?见的伤兵也足够多?,负责搬运的军士将人送到?医舍就会离开,哪里会像这些人一样守着,看他们的装束,个个头盔上带红缨,军中职级只怕也不低,有好?事者探头探脑地想要偷看,被呵斥两句,也立马歇了声息。

也不知是谁受了伤,竟有这样大的阵仗。赵石同林寓娘对视一眼,在对方眼里看见了同样的疑惑。

又过了一会儿,密密实实的“人墙”突然挤出一道缝来,松烟满脸惶急地钻出来,一撩衣袍正要往外跑,瞥见林寓娘,脚步突然一顿。

“松……宋参军?”林寓娘想起早前那支迎面?而来的箭矢,眉心一跳,“他、他……”

“林娘子也在这里。”松烟满头大汗,见了林寓娘也没工夫再像从前一样谦恭地行礼,带着一丝焦躁道,“正好?,大将军要见你。”

果然是赢铣。

林寓娘心口直直往下坠。

……

“……只差分毫就要伤及心脉,是将军命带福星,有天人庇佑……”

“说这些废话做什么,快治伤啊!”

胡医工跪坐在满是草屑的泥地上,鬓边白?发已?然被汗水湿透:“将军息怒,不是老夫有意拖延,只是这伤……拖延这么久,箭头已?经有些移位,剩余的箭杆这么短,也是无处着力。这伤距离心脉实在太近,老夫实在是……”

“你你这个庸医,不会治伤就滚开!来人呐,把?他给我砍了!”

“砍什么砍,眼下军中只有一位医工……胡医工,您行行好?……”

“大将军一向身手过人,从来也没这样受罪,偏偏还在这节骨眼上……”

“呸呸呸!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将军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

“若是能有太医署的医工在……”

十来个魁梧壮汉围在一起吵吵嚷嚷,闹得差点没将医舍棚顶都掀翻,躺在担架上的赢铣却面?色平淡,好?似他们在谈论的是旁人的事,直到?松烟将人带来。

“大将军,林娘子来了,还有……”

松烟带着林寓娘挤出重围,身后?还跟着个附带的赵石。赢铣强撑着直起身,苍白?的脸上也浮现?些许血色:“动手。”

动手,动什么手?赵石神情仍懵懂,身体却在认清赢铣的第一时间就往后?退,站在身后?的两个军将大步上前,却是冲林寓娘而去。

林寓娘只觉得手臂一紧,下一瞬人就被压制着曲身动弹不得,慌乱中,她抬眼惊惶地看向赢铣:“你要做什么?”

赢铣没有答话,他流了许多?血,光是用手臂撑起身体就耗费了许多?力气?,另一只手在腰间摸索一阵,掏出两份文书,松烟赶在他脱力之前接过来,将文书摊开放在地上,扯过林寓娘的手就往上按,林寓娘蜷着手指不断挣扎,但松烟毕竟是从高门宅院里头出来的,做起这些事情得心应手,情况紧急,来不及用朱印,干脆就地取材强按着她的食指沾上赢铣的血,印在了文书上头。

黄檗纸里压了碎金片,写满了规整的蝇头小楷,林寓娘匆匆一瞥,什么也没看清,那文书就又被松烟收走了。

文书,画押,相似的情景,瞬间让林寓娘回?到?何氏一纸身契卖了她的噩梦。松烟吹干指印,将文书递呈在赢铣跟前,检查无误后?就折起收在了黄木小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