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狼藉。
河水很快就漫上城隍庙,地?上待不下去,所有人都往大殿里头走,都往柱子上爬,后?来水位越长越高?,庙祝就招呼着大家上屋顶,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忌讳不忌讳了,神佛庙里修着这样高?的屋顶,难道?不就是为了庇护世间信徒吗?
不知过了多久,外?头的雨似是停了,天?也亮起来,只是水面涨得高?高?的,仍是没退下去。孟柔浑身湿淋淋的,脑袋一会儿发冷一会儿发热,她想着还在家里的江五。她不在家,家里只有江五一个?人,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想着想着,突然听见一阵嘈杂声,孟柔抬起头,竟然看?见了江五。
江五发髻散乱,满脸惶急,青色衣衫上满是泥水泥点子。那时候江五的腿伤才有些起色,终于能够走下床榻扶着墙短暂地?站上一小?会儿,孟柔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离开的家,是怎么找到的船,又是怎么在这兵荒马乱时找来城隍庙,但?他竟然找到她了。
远远看?见窝在房梁上的孟柔,江五先是眉宇一松,紧接着便是满脸怒火。
木船划到她跟前,质问劈头盖脸打下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那日孟柔说好的是出门做工,却?跑到了城南,就算在城南,最迟酉时也该回?家了。雨是酉时开始下的,若是孟柔按时回?家,当不会被困在城隍庙。
想到做工,江五更是气?不打一出来:“我能替人抄经,替人写字,不过多费些功夫,哪里就要你四处跑腿挣这些辛苦钱。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办?我……”
孟柔一时回?不过神,江五连忙摸她的额头试探温度,孟柔抓住他的手腕,好久没松开。
“我听人说庙里的平安符能禳祸消灾,想着顺路给你求一个?。”
孟柔从怀里掏出平安符,轻轻搁在江铣手心,小?小?一枚符纸,上头似乎还残存着些许热意,江铣手指一松,很快又紧紧攥住。
“就为了这平安符,你……你若是出了什么事,我还要什么平安。”
嘴上抱怨着,掌心却?没松开,江铣把人抱在怀里,顶着她的额头闭上眼,孟柔一天?一夜没睡,江铣也冒雨也找了她一天?一夜,到现在才安下心。
江铣带着孟柔回?了家,那艘木板拼起来的破木船,很快又被县衙的人征用去了。孟柔在外?头淋了雨,又湿着衣衫熬了一夜,幸而底子好,烧灶煮了碗姜汤喝下去就没事,反倒是江铣,他重伤未愈又沾了脏水,一回?到家,倒在床上就发起高?热,直到雨停了,水位退下去了,才堪堪好转。
后?来才知道?,暴雨落下的那一夜,城中死了好些人。尸体顺着河水漂到城北,江铣怎么还能坐得住。
医工再次上门时,看?见江铣腿上被划开泡烂的道?道?伤口便是脸色一沉,探过脉象,摸了摸他才刚好几分的膝盖,更是劈头就骂。
“不想治了就直说,别白费老道一番力气!”
江铣乖乖挨骂没有辩驳,只时不时瞥一眼孟柔,孟柔自知有错,也垂着脖子诺诺点头。
再后?来,倒塌的院墙被重新修整,街巷里头的淤泥也被清理干净,江铣坐在床上抄写下一张又一张的佛经与家书,孟柔也没再去过城南帮工,只是又去了一趟城隍庙,送上些贡品,算是酬谢城隍老爷的救命之恩。
那场暴雨将安宁县淹了大半,连县衙公廨都不能幸免,城隍庙也被淹了,可待在里头的人却都得以保全,庙里前来酬谢的信众并不少,孟柔上过香,正要离开时,看?见有挽着妇人发髻的小娘子,悄悄把什么东西塞在桌案下,拜了又拜。
“估计是谁家的新嫁娘,在这求夫妻和睦。”见她好奇,身旁挎着竹篮的大娘笑道?,“我年轻时也做过。”
孟柔忙问:“她放的是什么?”
“是婚书。县衙门前的文书先生?忒能讹钱,一张婚书竟要一钱,还必须得两张一起买,非说两张不一样,还说什么‘国有律法,不可擅改’。一共两张纸,县衙录籍只用一张,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