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是肝胆俱颤,后来说着说着说到江铣私德上头,又听得他怒气蹭蹭往上冒。
江铣是他的儿子,江恒平日?随口骂两句就算了,要他刘静多管什么?闲事。骂完刘静又去骂江铣,平日?里是个闷葫芦,此?时?倒是知道该说话了,可除了阴阳怪气还?是阴阳怪气,半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来,长个脑子不知是干什么?吃的。
前头的人在较着劲,后头群臣们也没闲着,江铣为个房里人闹得满长安沸沸扬扬,众人当时?只是看热闹,更?细节的就不大清楚了。如今才知道,那女子不是什么?“房里人”,而是正经的“妻”,一个外室。卑幼在外违逆尊长私娶妻,往小了说,杖责一百,往大了说,那可是违逆尊长。
不孝,可是十恶大罪。
只是孝与不孝哪有那样简单,虽说江铣为个房里人闹得满长安沸沸扬扬,闹得江府颜面尽失,可江恒就不信,满长安城里,难道只有江铣一个会顶嘴吗?
若是当真要丢官……凭什么?只有他们江家人丢官!
皇帝突然点名,群臣抻脖子探脑袋都在找江恒,江恒只得用袖子遮着脸,磨磨蹭蹭走出队列。
“微臣在。”
“这是你的儿子,孝不孝顺,娶没娶妻,自然由你说了算。”皇帝笑道,“江铣是朝官,在廷议上受人弹劾,涉及的却是你家家事,还?是该由你这个家主定夺。”
皇帝语带戏弄,话里话外却又分明是在给江恒递台阶,刘拾遗面带不甘:“陛下?……”
江恒却觉得自己接了个烫手山芋。
姓孟的那个女人当真是个麻烦,先前在家时?就闹得家宅不宁,如今死了,却又冒出个弟弟来,阑入御在所又牵涉谋反,若当真倒霉将她纳入府中,不论是妻还?是妾,只怕连全家都要祸害干净。
幸而那只是一个外室,是江铣养在外头的,进?了府也没扶成妾,那就算不上江家人。
江恒左思右想,忌惮地盯着江铣好一会儿,叹气道:“江府上下?忠君之心诚天地可鉴,小儿为报国数次拼杀沙场,从来不敢惜身,谋逆之说,实在过于牵强……”
“朕问的不是这个。”皇帝不耐烦地摆摆手,“刘拾遗说江铣卑幼在外忤逆尊长私娶妻,朕且问你,是否确有此?事?”
江恒正要矢口否认,脑海中却突然回荡起江铣曾经说过的话。
那是在两三?年?前了,那时?候孟氏刚进?江府,因为落水救人被崔有期指使仆婢掌掴。江恒既气恼孟氏行为不端不知避忌,丢尽江府脸面,又气江铣丝毫不顾惜名声,在并州三?年?养出个外宅妇,还?把?人带到了家里来。就把?人叫到书房骂了一顿。
那时?候江铣是怎么?说的?
“孟氏是由母亲作主所娶,她实则也算不上外宅妇。”
江府里,同孟柔有关的,实则并不只有江铣一个。
当年?的事情,江恒虽没确切问过谁,但多少也知道个一星半点。崔氏憎恶戴怀芹,连带着也憎恨江铣,在他中举入东宫后,崔氏的恨意便更?是吹风就长,无穷无尽地蔓延。后来江铣受幽王连累,跌落泥泞,崔氏好不容易找到机会,自然是要将人狠狠折辱一番。
但崔有期毕竟是崔氏女,是江恒正妻,江府宗妇。而江铣……
江铣……
他只是一个前途尽毁的庶子。
孰轻孰重。
如今崔氏仍是江恒结发妻,仍是家中主母,仍是嗣子生母。而江铣……
他,他立下?了那么?多功绩,即便是卑幼自娶,应当……应当也有回转之机。
“此?事,臣……”江恒沉默良久,“臣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