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叶的大少爷,否则也不会这般浑然天成的心高气傲,连察言观色讨好自己都勉为其难。
他们从哪里找来云的?映川不止一次好奇。
似弟弟这般绝色已是人间罕有,心性禀赋都相差无几,只能惊叹造化天成。映川猜想,景人未必不能规训出一位温驯贴己的合格男宠,但他们刻意将璞玉未成的云送到自己面前,那样的云,脾气坏,心气高,爱挑食,爱睡懒觉……试问天底下哪有这样难伺候的奴才?
真是狡猾,映川恼怒地想,枉他自诩通透敏锐,也时不时陷入恍惚。
眼前的,是谁?心上的,又是谁?
草原八月,不时下雨,天地间水汽朦胧,草色仍是青青,夜里秋风渐急,已染上肃杀之意,忽然落了一场雪也未可知。弟弟仍在山北平乱,映川命人送去狐裘,留了一件,迟疑数天,送给云,云受之坦然,不愧是衣来伸手的大少爷本色。
云是景人,怕连北人都不是,耐不住寒,镇日里打喷嚏,映川体弱,入秋就开始病骨缠绵,怕被这家伙染上风寒,连忙把他赶出帐,遥见他红着鼻子在马上哆嗦,还是心烦意乱……一样的怕冷啊。
今日大晴,欢声笑语并歌舞乐声持续了一天,映川见云吃饱喝足后又生出闲心,不时打量帐外,于是放他去玩。映川不爱凑热闹,窝在帐里读书,下午惫懒地睡了会。
梦到无边草色扑涌向天边,一位白衣少年纵马入海,他想追赶,却因双腿残疾而定于原地,眼见他的身影顷刻便被碧波吞噬,天地间只剩不朽的风声。
醒来后帐里黑黢黢的,他难得软弱地唤道:“云?”
无人应他,帐帘微微一动,灯烛被重新点燃,久候在外的侍奴鱼贯而入摆盘布菜,已过了晚膳时间,菜肴依旧新鲜温热。
映川始终未置一词,一切仍在有条不紊地运转。这是映川下属的一贯风格,安静利落,不仅听话,而且聪明,他们从最严酷的试炼中被遴选出来,每天如履薄冰地侍奉二殿下
映川并不是一位好相与的主人,他不允许任何差池,不接受任何借口,但也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喜怒无常穷凶极恶。他只是赏罚分明而已,当然,罚得确实血腥,他本性残暴,酷爱刑虐。百卷景刑,他独钟《汤刑》,劓宫刖墨,谙熟于心。
他并不介意让自己的残暴寡仁之名流传更广,当他察觉到弟弟在背后推波助澜时不以为恼,反而自豪于弟弟还不算高明的政治手腕。
弟弟,我失人心,便是你得人心。但是再等等,等我为你把路铺平。
云很快被传唤进帐,他是大步闯进的,挟着鲁莽的少年冲劲,一身热腾腾的酒气驱散寒露,脸红扑扑的,眼睛亮亮的,醉红的眼角还有波澜未平的笑意,格外顾盼神飞。
映川死死盯着他的面容,想亲一亲他的眼睛,也想与他肌肤相亲。
""玩得开心么?""映川柔和地问道。
云没有防备,笑着回道:“太有意思啦。”
映川微笑:“给我仔细讲讲。”
云在兴头上,映川很爱听他轻快的声音,鼓励他多说一点。
但云眨了眨眼,似乎突然想起问话的是谁,然后察觉到自己的得意忘形,赶紧低下头,恭谨道:“一切都要感谢主人的恩赐,我们一起唱歌跳舞,还比赛喝酒。”
他有板有眼地严肃汇报,但提到唱歌、跳舞时,藏不住快活的小尾巴。
我又吓到他了,映川遗憾地想,明明没有欺负过他,他为什么那么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