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通明,

秦恭接连几个晚上都熬到深夜,他左手手臂底下?压着几叠军报,右手拿着家里?面寄过来的?家书。

书信上的?字不像上回一样歪七扭八,不过上次的?字也颇为?可爱,现在的?字清秀好看,而且笔锋间隐隐带上了他运笔的?力道与神?韵,多亏了他在家时,夜夜执着她的?手在灯下?描摹,一笔一划,耳鬓厮磨地教导。

晚饭时秦恭已将这信看了一遍,现在又拿起来扫了一遍,这封信已经是好几天前送过来的?了,他也已经写?了回信回去,下?一封信,估摸着还要好几日之后才能送来。

秦恭记得这回他在信里?,嘱咐她晚间读书后要练字,次日清晨务必复习,他在家时便是这么督促她的?,现在他不在家,她十?有八九会阳奉阴违,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秦恭轻轻地叹了口气,她定是不会老实的?。

帐外,浓墨般的?夜色泼洒下?来,夏夜,暑气未消,空气闷热,混杂着泥土,汗水和远处沼泽的?气息。

巡营士兵手中火把的?光晕在黑暗中晃动,发出干燥的?噼啪声,草丛深处,蟋蟀聒噪,蛙声此起彼伏,偶尔夹杂着不知?名夜鸟短促凄厉的?啼叫。

已近子时,秦恭毫无睡意,帐外传来清晰的?通报声,一名亲兵掀帘而入。

秦恭放下?家书,霍然起身,掀开帐帘走了出去。

浓重的?夜色瞬间将他裹挟,举目四望,唯见林木幢幢,天地间一片墨黑。

王府,

在家里?的?温棠本来已经边哄着孩子边睡着了,骤然间睁开了眼睛,心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砰砰狂跳,额上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连后背的?寝衣都濡湿了一片。

身边,三?个孩子依偎着她,睡得正熟。

温棠喘息着,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边的?孩子们,指尖触碰到孩子们温热柔软的?小脸,感受到他们平稳悠长的?呼吸,那股没来由的?巨大心悸才稍稍平复。

温棠用手按了按眉心,刚才也没做噩梦,就是突然惊醒了,心口那股不适感仍未完全散去,她轻手轻脚地下?床,走到桌边倒了杯微凉的?茶水,连喝了几口,才觉气息顺了些。

睡意却彻底飞走了。

温棠走到窗边的?软榻坐下?,支开了窗扇,以往秦恭晚上回家的?时候,借着窗外廊下?悬挂的?灯笼光亮,远远便能瞧见他高大的?身影,有的?时候是大跨步走进来,步履生风,有时候是慢悠悠地负手踱步,带着几分巡视领地的?感觉。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发现她喜欢坐在靠窗的?软塌那里?,然后他每次进院门?的?时候,目光就会落在这边的?窗子上,她要是恰好抬头,两个人的?目光就能遥遥撞个正着。

大晚上,外面虽然挂着灯笼,但光线是昏昏暗暗的?,温棠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她这里?却是烛火通明,他能很清楚地看见她。

此刻,窗外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黑。

书案面前,摊开了一册书,

温棠随手披了件外衫,坐到案前,拿起他惯用的?那支狼毫笔,底下?是宣纸,书上面有圈圈点点,都是秦恭在家的?时候圈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