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婆子打起车帘,温棠扶着她的手,踏下脚凳。她身着一袭墨蓝,在耀目日光下,越发衬得她欺霜赛雪,发髻间插步摇,凤口衔着硕大东珠,随着她的步伐轻颤,流光溢彩。

她刚下马车,身侧便又传来一阵急促的马嘶和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

温棠好像明白了什么,果不其然,旁侧另一辆稍显朴素的马车停下,

车帘掀开,下来一个她熟悉的人影。

她的嫡姐温知意。

依旧是那副清冷如月的模样,只是脸色苍白,纤细的身躯裹在淡雅的藕荷色轻纱夏衫里。一个男子也从马车上下来,正在扶着她的手。

男子背对着温棠,温棠并没有看清他的面容,只看到他的个头很高,长腿,宽肩背阔,若非早知其身份是江南商贾,她或许会以为对方是一个武人。

伯爷,温棠的生父,已满脸堆笑地迎了上来,热络地寒暄,字字句句不离贤婿秦大爷,温棠笑而不语。

嫡母陈氏见状,不满地剜了伯爷一眼,心疼地看着自己娇弱的女儿还站在毒日头下,却也只得强压着不悦,上前敷衍地招呼温棠。

温棠无意多作纠缠,微微颔首示意后,便欲转身入府。她此行只为探望生母,无关人等,不值得费神。

温棠抬脚便准备入府,不妨一声柔婉轻唤自身后传来。

她喊了一声温棠的名字,温棠半侧过脸,温知意已轻轻挣脱了夫君的搀扶,然后自己走上前,“一别四年,别来无恙。”

温知意如今的美是柔弱的,惹人怜惜的,夏日薄衫勾勒出她纤细身姿。

温棠,一身厚重的墨蓝正服立于她身侧,非但不显沉闷,反而将那略带攻击性的艳丽五官衬得愈发夺目。

温棠浅笑了声,然后就扭头步入府门。

后面跟过来的陈氏立刻迎上温知意,“意儿,你清减许多,快随娘进去,仔细晒着了。”

然后压低声音,对着温知意说,“少去招惹她,如今攀了高枝儿,做了秦家大奶奶,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莫理她。”

温知意唇微抿,美丽的眼睛闪过无措,“娘,您别这么说,是我对不住她,才让她嫁进秦府。”

陈氏不以为然,“什么对不住?”

“多便宜了她。”

温知意轻唤,“娘……”

陈氏这才打住,拉着女儿入内,又忙不迭吩咐下人伺候那位江南富商女婿。

男人面色儒雅,带着商人惯有和气笑容,同伯爷点头,然后与伯爷一同入内。

穿过抄手游廊,绕过一方偌大水榭。亭台精巧,池水清澈,古槐枝叶繁茂,投下大片浓荫,凉风裹挟着水汽与荷香拂面而来。

向阳居就掩在绿荫深处。

温棠靠近门口,一股浓重,苦涩,经年累月熬煮草药的气息扑面而来,如同跗骨之蛆,早已与这向阳居融为一体,渗入每一寸砖木。

温棠站在门口,调整呼吸,方才轻轻推开门,门开了后,一下子就对上正朝门口走过来的元氏,清瘦,常年带着忧郁的面容。

温棠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娘。”

元氏愣着,愣了半天才终于有了反应,激动地转过身,自个儿快步走到桌子边上去拿糕点,又去够果盘里时新的鲜果。

“棠棠,棠棠,娘的棠棠回来了……”

温棠笑着走过去,扶住她微晃的手臂,让她不要忙活。元氏就愣愣地坐在边上,眼神却像是长在了温棠身上,看不够似的。

她的女儿,嫁入高门,生儿育女,做月子,养身子,她们母女相见的日子,掰着指头都能数清。

元氏好半天才舍得挪开眼睛,温棠拿起一块松软的茯苓糕喂给元氏吃,问她日子过的好不好。

元氏顺从地张嘴,“好。”

这话真,她的女婿是秦国公府的大爷,是天子近臣,她的女儿稳做大奶奶的位置,她这个当娘的怎么会不好。

只是,

元氏还是心疼,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