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目中可有自己中意的夫婿了??”皇帝问。

小公主上前挽住父皇的胳膊撒娇打岔,说再过段时日再跟父皇说。

皇帝是精明的人,一下子就听出了?话中有话。

他但笑不语,也不点破,由着她在御案旁吃点心,又饮了?几盏温热的蜜水。

直到?允乐寻贵妃去?了?,御书房内重新安静下来,皇帝才敛了?笑意,拿起另一份关?乎章家?的奏折。

案上,关?于章家?的最终处置已然议定。

除却谋逆大?罪,章家?那位国公爷还牵扯出一桩强夺人妾,霸占人子的陈年旧案,范慎在御前痛陈章家?罪状,字字泣血,当年章国公觊觎其妾江芸娘美色,竟生生将?人连同幼子一并?夺走?。

长公主,皇帝的亲妹,亦亲临御前,一一道明原委,亲口认下章尧便是范家?失落多年的四郎。

长公主亲自求情,章尧在外更以性命相?搏,立下赫赫军功,捷报频传,于情于理于势,皇帝皆无不应允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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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范慎踏入府邸院门。

廊下,江夫人穿着素雅的袄裙,身形伶仃,眼睛一直巴巴地望着院门的方向,显然已在此等?候多时。

暴雨虽不及先?前猛烈,却仍淅淅沥沥下着,一个丫鬟为她撑着伞。

“云娘,雨还未停,寒气重,你身子弱,快进去?歇着。”范慎穿着一身月白长衫,伸出手,欲扶她入内。

江芸娘却依旧站在原地未动,只是抬起眼,专注地看着他,看得范慎无奈地扯了?扯嘴角,“放心,尧儿是范家?的四郎了?。”

他再次伸出手,这次稳稳揽住她单薄的肩头。

江芸娘身体一僵,随即反应过来,唇边牵出一抹温顺的笑意,任由他揽着,一同往温暖的屋内走?去?。

细雨中,两人相?携的背影在朦胧水汽里显得模糊而不真切。

屋内暖意融融,驱散了?外面的湿寒。

江芸娘像是终于能喘口气,连忙殷勤地去?拿桌上的茶壶,想为他倒杯热茶暖暖身子,又接过丫鬟递来的干净帕子,要替他擦拭肩头淋到?的雨珠。

范慎坐在圈椅里,在她拿着帕子靠近时,却抬手轻轻按住了?她的手腕,他抬起头,“芸娘,这些事,让下人做便是,你坐下。”

他站起身,亲自按住她纤细的肩膀,让她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你如今在这府里,便是正经的女主人,有什么需要的,吩咐底下人去?置办,有什么活计,让底下人去?做便是,无需你亲自动手。”范慎看着她低垂的眼睫,又将?话清晰地重复了?一遍。

江芸娘指尖微蜷,过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她并非真想给他端茶倒水,捶肩揉背,她心中想的是他究竟能带给尧哥儿多少实质的好处?可这话,她不能直接问出口。

其实她还想问长公主如今是何态度,哪怕已经过去?了?多年,她还清楚地记得长公主居高临下的模样,她不知道长公主现在是不是真能容下她们母子。

她想着想着,整个人就有一些焦躁,在别人看来就显得更加木讷了?。

她坐在那里,低眉顺眼,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多余的动作都没有,木讷的厉害。

头顶上方,似乎传来一声?极低极轻的叹息,像是在惋惜她现在怎么是这种木头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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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事绵延,金戈铁马之声?终于被第?一场悄然飘落的冬雪覆盖,秦恭终于星夜兼程,踏雪而归,细雪沾满他的发梢,肩头,

翻身下马时,秦府门前等?候多时的仆从连忙撑开油纸伞迎上。

“母亲,父亲处稍后再去?拜见。”秦恭声?音带着长途跋涉的沙哑,下颌胡茬青黑,连日风霜在他脸上刻下更深的轮廓,身形比离京时清减了?许多,唯有一双眼,在风雪中亮得惊人。

他步履如风,墨色大?氅袍角翻飞,径直朝自己的院落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