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见。
奚华岂会听不懂这言外之意?她照常装作看不见,把心思花在摸索找路上,一路寡言少语。直至二人回了寝宫,她始终兴致不高。
奚琼见她神色恹恹,猜想她是在血祭上受了罪还没有恢复。于是扶着病秧子小妹到床边坐下,又将国公府世子殷勤献上的佛灯搁到近旁的美人榻上,随后叮嘱小妹好好休养,改日再约她同游。
奚琼告辞了,走到门口却又折返回来,把月蘅殿寝宫好几扇窗牖一一拉拢阖好,扣得严严实实,“看天色怕是要落雨,妹妹莫要染了寒气,平白惹人心疼。”
隔绝了冷风之后,寝宫里泛起一缕微甜的香气。皇姐留下的这些话,以前从未有人对小公主说过,像裹了蜜的糖,绵密得教人发晕。
在那轻盈的脚步声完全走出寝宫之前,奚华喊住那摇曳而去的背影:“嘉阳姐姐,你还记得金桃吗?”
“哪个金桃?”奚琼停在门口,回头问她,瞧见她已和衣躺下,面上依然黑纱未解。
“我三岁生辰那日,替阿姐传话的婢女。”
“我当初有叫人传话吗?传的什么话?日子太久,我都不记得了。”嘉阳公主作茫然追忆状,又很确定地补充,“不过金桃这个名字,我还是第一次听说。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我送你一个金桃……”
皇姐后面还说了什么,奚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她清楚地记得第一次遭遇眼盲的经历,那一夜母妃在假山山洞中找到她,责问她为何独自外出,她解释说是婢女金桃一路牵着她走到这不知名处。但是母妃不信,她说月蘅殿没有金桃这个人,还说她从没听过金桃这个名字。
年幼的小公主等着金桃回来,好证明她说的是真的。生辰之日过去,她奇迹般地重见光明,悄悄在月蘅殿找了一圈又一圈,但再也没有见到金桃这个人。金桃牵着她走了好长一段路,将她留在黑暗中等待,然后一去不返,仿佛从未存在。
金桃长什么样,她当初没看清,今夜越是思索,越觉得头晕。寝宫内无人点灯,夜色比往日深浓。眼上的面纱似阴云扩展变大,蔓延成无垠的黑夜,吸引她坠落其中,越陷越深。
她想呼救,只觉得喉咙干涩喊不出声音,惶惑之中,她又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小公主为什么不留在原地等我?我找了你好久,你到哪里去了?”似是金桃在说话。
奚华睁不开眼,看不见金桃在何处,连个背影也寻不到,但那股声息分明在靠近,绝不是她凭空的臆想。
“小公主跟我走,我带你去极乐的去处。”金桃的询问变成了引诱。
奚华突然感觉手腕上一凉,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手。当年金桃带她去找皇姐,虚虚拢着她的手腕,并不曾这样用力。是否因为多年不见,金桃怨念颇深?以至于她不像旧日的相识,倒像索命的妖鬼。
“小公主,我知道你久等了。我竟不知,你何时长得这么美了。”
那气息越来越近,语气又起了变化,阴沉中透露出兴奋。
奚华想避开危险,但浑身软绵绵的,无力挣扎摆脱。
窗关得很紧,没有风吹过,但她脸上轻盈的面纱被掀起了一个小角。这一刻,她听见金桃的嗓音完全变了,有人在说:“让我好好看看你的脸”
那人话音未落,忽然被噗嗤一声中断。利器刺进血肉。
面纱骤然回落,重新覆盖奚华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