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拾起那只被他狠狠掷在地上的鹤簪,不知怎的,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压过的、轻嗅过的她的发丝。
不过就是说了这么几句话?,走出这么几步路,刚才发生?的一切已被他抛掷身后,变得无比遥远。
他像一枚影子融进浓浓夜色,走到殿外长廊,侧身倚着廊柱,单手拿着血淋淋的鹤簪伸到廊檐之外,任冬夜的冷雨把血迹冲洗干净。雨也淋湿他的手,仿佛淌过一件白皙的冷瓷,愈发冰凉并且易碎。
鹤簪摇摇晃晃,左右抖动,它想变成?灵鹤,被他捏住不让。
他没用多大力气就止住它,说话?的声音也很轻:“不要再飞走,也不要跟我走,你就留在她身边。”
灵鹤从来没有违背过他的命令,这次亦然。它只是觉得奇怪,他为何虚弱至此,为何用这样奇怪的语气和它说话??不像命令,更像请求。
他倚着廊柱静静站了很久,廊檐之外雨水斜斜飘落在他脸上,无人再为他擦干,他自?己也不管。
他纹丝不动,就像变成?了廊柱旁的一样摆件,和这寂寥的宫殿融于一体,不会?说话?,不会?走开?,不像人会?哭会?痛,会?有复杂情感。
他不知自?己是几时走出的月蘅殿。如?果他能说到做到,今生?今世,他不会?再来。
后半夜,他回宁宅换了一身洁净衣物?,再把马车里昏迷不醒的萨孤渊送回住处。
出现在人前时,他已经恢复那副清冷出尘、纯净无暇的模样,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脆弱的痕迹。
西陵一众使者连连向他道谢,根本想象不出来,他们的主子差一点就死在这“恩人”剑下,更想象不出来,这位南弋天?师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藏匿着怎样一片波涛汹涌的海。
寅时,早朝之前,国君奚嵘急召天?师觐见。
宁天?微这一夜还未阖眼?,又随李福德进宫。途中,天?边隐隐雷鸣,似是不祥之兆。
国君寝殿崇光阁,奚嵘半坐在龙榻之上,上半身掩在床帏内侧。
“深夜召熹明仙师前来,实有要事。”奚嵘音色疲倦,顿了半晌,才挥手吩咐李福德,“你来说。”
李福德走近一步,侧身站在二人之间:“陛下今晨,在梦中见到了弘明仙师。”
宁天?微端肃静立,微微垂首,没有答话?,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好似听见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奚嵘示意李福德继续说:“弘明仙师向陛下托梦,不日之后,江南吴地将出现一种疫病,起病隐秘不易察觉,发病初期高热多梦,病情进展较快,伴随惊惧昏厥,最终或可?夺人性命,且极易传播。”
“弘明仙师特地提醒,此病乃因妖邪作祟而起,寻常医术无法根治。此事非同?小可?,疫病若控制不当,不仅损害民生?,也危及国/本。”
他顿了顿,终于说到重点:“陛下的意思是,请熹明仙师即日动身前往江南吴地,探查实情。”
宁天?微颔首应是,奚嵘急召他前来,说是季疏托梦,原来是想支他远离皇都,他也正?好有此打算。
国君奚嵘亲自?问:“搜寻异瞳少女的进展如?何,宁卿近来可?有眉目?”
宁天?微和上次说的一样:“还在找,尚未找到。”
奚嵘倒是没像往常那般震怒,而是温言提醒:“既然局势未明,宁卿此次南下,务必低调行事,切莫张扬行迹。朕会?做出你一直身在皇都的假象,以防皇都妖邪趁机作乱。你对此可?有异议?”
“为保皇都安稳,理应如?此。”宁天?微一向主张出行从简,自?然不会?反对。
“如?此甚好。若你需要,朕可?下令梅太医与你同?行,协助你处理疫病之事。”
“谢陛下体恤。”
奚嵘再无其他吩咐,近侍李福德抬手示意天?师告退。
宁天?微告退转身,迈步之前又转回来,斟酌后开?口:“陛下,既然此病危害甚深,臣想在离开?皇都之前,去一趟先?师地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