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一月之后, 奚华方才痊愈。她病好?之后,天师没再?默默来月蘅殿探望。她也没有事由去找他,突然密切起来的关系好?像一日一日变淡了。

时近年末,皇都举行?了好?几场隆重的祭祀,宁天微在?永昭坛主持仪式, 国君亲临, 文武百官无一人敢缺席。

据紫茶说,嘉阳公主每场都去,回回站在?永昭坛下第一排, 她并不是诚心?祭祀,摆明了是趁机去看天师。紫茶好?几次提议小公主要不要去,奚华总是拒绝,作为天生眼盲的妖女?,她没有理由出现在?那样的场合。

直至除夕当?夜,辞旧迎新的热烈氛围暂时将阴影驱散。宫中四处张灯结彩,国君照例设宴,皇族亲眷及朝臣隆重赴宴。在?举国同庆的日子,再?无人提及异瞳祸国这种沉重又?扫兴的话题。

奚华出生至今十余年来,从未在?赴宴之列。年年今夜,她给月蘅殿的宫人放假,准许她们出宫与亲人共贺新春。人散后,月蘅殿便越发清冷寂寥,与热闹非凡的宫廷格格不入,只?有紫茶陪她一起守夜,还想法设法逗她开心?。

这一年入夜之后,紫茶犹犹豫豫地支招:“公主要不要去找天师?我已经提前去宁宅探过路了。”

奚华一如既往地摇头:“找他做什么?我们不是每年都这样过的吗?”

紫茶泄气?了,很快又?忿忿道:“天师怎么这样?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知道主动过来。”

“他为何要来?”奚华心?平气?和,看上去毫不在?意?,“他要去参加宫宴,很晚才结束,没有必要来月蘅殿。”

紫茶敏锐地发现,小公主这是在?帮天师找借口,他是有事脱不开身才不来。

她再?不提这件事,按照往年守夜的惯例,她要和小公主一起画虎头,把虎头作为年画,贴到门上镇宅辟邪。只?不过小公主向来鲜少动笔,她也不会画画,年年都把虎头画得奇形怪状,最后勉强挑出一张成形的贴出去,算是遵从年俗。

今年月蘅殿有了新成员,她们亦有了新的想法。奚华坐在?书案对面,把雪山抱在?腿上,将它端端正正摆好?姿势。紫茶照着雪山威风凛凛的模样,争取把虎头画得更像一点儿。

不过雪山安分不了多久,就开始扭来扭去,脑袋在?奚华手上蹭了又?蹭,和老虎的英武之姿相差十万八千里。到后来,鹤簪变成灵鹤飞过来,和雪山嬉戏玩闹,更是不得消停。

奚华捉不住雪山,干脆放它去玩,紫茶无奈地停笔,这一下,两人都觉得今年的虎头年画更没指望了。

雪山和灵鹤让冷清的月蘅殿热闹起来,嬉闹之中,有人轻扣殿门,走入寝殿。

隔着面纱,奚华也一眼就看清了来人,她假装不知是谁,让紫茶先问:“天师怎么来了?”

宁天微扫了一眼画案上的半成品,画纸上的家伙实在?奇怪,猫不像猫,虎不像虎,他示意?紫茶准备新的画纸,他提笔蘸了墨,一边说:“公主想要年画?我来画吧。”

“好?。”奚华面色平静,对于天师的突然到来,没有表现出丝毫意?外。倒是紫茶鬼使神差地问:“天师也会画画?有谢烟画得好?吗?”

空气?忽然停滞了一下,奚华暗中看着天师,他没理会紫茶,只?是执笔的力度变重了,指节微微泛白,很快又?恢复正常。

雪山和灵鹤还在?一旁嬉戏,画案这边却十分安静。奚华沉默地看着画纸上的笔墨走势,在?天师笔下,一只?老虎很快成形,它体型威猛,身姿矫健,点睛之后,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冲出纸面,一跃而起。

“哇!天师画得真好?!”紫茶刷新观念,由衷感叹。

话音未落,一团雪白圆球蓦地滚到画纸上,雪山脸上和背上糊了好?大一片黑墨,两只?前爪还朝着纸上的老虎挥来挥去,作势要与它好?好?比试一遭。

紫茶倒吸一口冷气?,奚华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天师刚画好的大作被雪山搞得一团乱,天师口头上没说什么,但脸色和凌乱的黑墨没差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