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家小姐、文人墨客和江湖游侠争先前往,那画舫常常一票难求。

嘉阳公主曾以重金邀请玉声进宫唱曲,但头牌歌姬不为所动,声称除了湖上画舫,她哪儿也不去。

绯云湖在宫外,奚华起初并不想赴约。奈何嘉阳公主软磨硬泡,说她在皇宫里憋闷已久,早想着出宫消遣散心,恰好妹妹生辰在即,听曲这种雅事,最适合姐妹相约。若奚华不答应,便是瞧不上她一番心意,她便要到父皇面前请托,为奚华办一场声势浩大的生辰宴,还要在生辰宴上为她相看门当户对的郎君。

奚华万万不想凑到奚嵘跟前,也不想相看什么郎君,遂勉强应下。嘉阳公主离开月蘅殿时,千叮咛万嘱咐,约好戌时在画舫上相会,她已经提取预定了最好的位置。

月蘅殿没有马车,面覆黑纱出行太惹眼,奚华额外罩上一顶帷帽用以掩饰。紫茶与她同行,两人走到庆明坊大街时,夜幕徐徐降临,夜市上商贩和游人越来越密集。

十几年来,奚华鲜少出月蘅殿,即便生辰之日母妃将她撵出殿外,她看不见,活动范围也只限宫中。之前永昭坛血祭,她乘马车去时忧心忡忡,归时昏迷不醒,也就没看见市井街巷的风貌。这次出来,她心中颇有几分新奇之感。

夜市中人来人往,紫茶挽着小公主缓步游览,绯云湖在庆明坊大街西尽头,要穿过整个夜市,才能在湖畔登上画舫。

街边大小商铺灯火通明,路上亦有老少商贩高声叫卖。近旁有个卖朱钗配饰的小摊,紫茶粗粗扫了一眼,蓦地想起前几日在小公主枕边看见的鹤簪。小摊上的结条钗和金步摇等物,倒是不及那鹤簪精致。

她透过帷帽看向小公主发间,见她头上没戴那枚鹤簪,心头默默松了一口气。但又见小公主没戴任何发饰,连零星点缀都没有,她又难忍心酸。

奚华对这些东西浑不在意,平素低调惯了,也不爱装扮,倒是对各种吃食有些兴趣,但又拿不准吃什么,料想画舫上也有准备,现在似乎不宜多食。

她正在犹豫,突然被紫茶轻轻拉了一把。

“阿婆,来两串糖葫芦!”紫茶朝右前方跨了一步,拍了拍一白发老妪的肩膀。

阿婆转过来,收了铜钱,一只手颤巍巍摘取糖葫芦。

“阿婆你不记得我?半个月前,就在这条街上,我们见过的。”紫茶弯腰凑到阿婆跟前,细看才发现,老妪目光浑浊,眼神不大好。

“什么?你说不够,还要一串?”老妪侧着头扭着脖子询问,一边又多取下一串。紫茶见她可怜,又掏钱买下。

奚华也没管她,等到糖葫芦买好了,离阿婆有些距离了,才好奇问:“你何时见过她?”

“永昭坛血祭那夜,回月蘅殿的路上,天师的马车途径此地,差点把阿婆撞了,糖葫芦都洒了一地。”紫茶说起这事还愤愤不平。

“公主你是没看到,天师最是冷血无情,马车差点撞了人,他居然在车里闭目养神。可见他心里尽是鬼神之事,他就不像个人,公主千万离他远些。”

奚华摸了摸缠在手腕上掩人耳目的绸缎,淡淡“嗯”了一声。她接过紫茶递过来的糖葫芦,刚刚撩起帷帽的薄绢,袖口处突然探出一只鸟头,尖喙朝前一啄,糖葫芦“啪嗒”一声掉落在地。